元照星轻声问:“姐姐还疼吗?”他心疼不已,恨不能以身代之。
华九笑着摇摇头:“我吃过了解毒药,现在只有像蚂蚁轻咬一般一点点的疼,算不得什么,你快去。”
元照星这才去了。
魔君又疼又气,躺在地上大骂:“一会子等柳一语抢回来双壶,厉火恢复了威力,我即刻就把你们全都杀了!”
华九看着他微微一笑:“难了,但凡吃过我制的丸药的人才能避免中毒,你猜柳一语吃没吃过?”这是她上辈子就养成的习惯,飞素宗外敌太多,她早就在制药的时候将长效解毒剂包入了丸药中,这样一来,大面积下毒时,就不用担心误伤了。
魔君瞧着她惨白的面容,心中若有所动,忽道:“我知道了,你竟把自己的生机融入了封印阵中!你一介凡人,妄想封印神器!不论封印阵最终成与不成,你都必然生机断绝,”他想通了却更不解,“你又不是人皇,这天下究竟与你何干?”
他理解不了华九,理解不了她为什么倾尽所有,乃至于命也不要,就为了所谓的天下太平?
华九咽下喉咙里翻滚的血腥味:“善恶在心罢了。”自此换了太平人间,希望永远不会再有独自在废墟之中哭泣的可怜孩童。
她话音刚落,果见段升拎着面色灰败的柳一语走了过来。魔君一见柳一语那模样,顿时灰了心,闭紧了嘴巴不再叫嚷。
柳一语修为高深,少量的血封喉无法致命,却也叫他吃尽了苦头。
柳一语一看到华九,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他两颊红肿,想来刚才段升手下无情得很。
到了近前,柳一语方开口,只是声音沙哑,咬牙切齿饱含不甘:“你别得意太早,以为我就败了!”
众人忽听得风声响,好似远处有大量人马而来,皆心中微紧,倒是柳一语嚣张大笑起来:“是朝廷的人来救我了,你们等着!你们”他未完之语在看到来人时,顿时卡在了喉间。
林昨暮一骑在前,飞奔而来,他白衣染血,倒如红血白梅,更添了一份清俊好看,他到了跟前,轻巧翻身下马,温温柔柔说了一句:“师妹,我来晚了。”
元照星眉头皱起,段升冷冷呸了一声:“骚包。”
让柳一语倏然变色的不是林昨暮,而是跟在林昨暮身后之人,柳一语惊道:“你怎么会在这?”
柳媞流下泪来:“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柳一语愣了愣,不过颓然片刻,继而又冷笑道:“什么事?我让你去皇宫里做娘娘,锦衣玉食,难道不是为你好吗?”
柳媞哭道:“我于终身早就没什么指望打算了,可爹怎能拿我做筹码,跟北廷做交换?”
柳一语心思宽泛,梁王府告示一出,他就立马与北廷暗暗联系上了,他拿神器蜜露许北廷长生不死,北廷便许他庇护,而柳媞正是双方结盟的筹码凭证。
柳一语看见柳媞的这一刻,脸色比刚才更败了数倍:“你怎么没去?”
柳媞看到了遍地死去的人尸和异兽魔怪,彻底撑不住崩溃痛哭:“爹从小就教育我天下大义,要心怀天下悲悯苍生,我一直记着,拼命地逼自己,哪怕抛却一切也要做到,可爹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于柳媞而言是难以置信的,是信念土崩瓦解的一天,一夜之间好像天地都倒转了,善恶也掉了个个,她以为善的,竟是万恶之首,她以为的恶,竟是天下至善。
现在的柳一语比她更崩溃:“你既然从小就听话,怎么现在就不知听话了?”他拿拳捶地,锤得手全是血。
林昨暮在柳一语心头又补了一刀:“柳小姐大义,已助我们将后山异兽全部捕杀。”
柳媞信念崩塌的第一步就是从后山开始,明明幼时她还常去后山玩耍,等到后来,柳一语就说后山关押了擒过来的凶兽,划为了禁地,再不许人进入。
柳媞拿到檄文,并不敢信,后来林昨暮领着梁王府府兵打入了太威,将后山的禁锢一打开,看见那些妖不似妖,兽不似兽的怪物,她便再也没有自欺欺人的借口。
什么禁地,原来竟是把妖兽擒到后山,再将它们炼化成异兽。她虽痛难自抑,但也深知此害人之物断不可留,同着梁王府一道把异兽杀了干净。
柳一语彻底崩溃,又哭又叫疯嚎起来:“我一无所有走到现在,师父、同门、妻子,甚至整个修仙界,你们都看不起我,折辱我,偏偏我走到了最高处!我从来无悔,这不过是一时的失败,我还会东山再起!”
就在这时,崖顶忽然窜起一阵彩光,冲天而起,直直冲向苍穹,远远看来如流霞织锦,贯通天地至九重之上。
四周瑞气蒸腾,彩光之中隐见金楼玉阙影影绰绰,檐角悬铃随风轻摇,美不胜收,隐隐似还能听见仙乐声声。
成了!天光云影,便说明双壶已被成功封印。
柳一语疯狂的叫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好似被人扼住了脖颈。
飞素宗有人喊出声:“仙境!这是仙境!”
众人虽知有仙,也知人可修炼成仙,但到底得道成仙的太少,谁又真的睁眼看见过天宫样貌?今日得见,无不啧啧称奇。
唯有那魔君将脸倒转而去,切齿痛恨。
……
华九心口越来越疼,真气已被耗空,整个人虚虚幻幻之间,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眼睛也看不清四周的人影,好像有个人着急地拉住了她的手,在焦急地唤她姐姐。
他着急地拿着药要给她吃,可怎么也喂不进去,他急得心若油煎,一滴一滴眼泪落下,砸在她的手背。
照星,是你吗?她想回应他,告诉他别急,别伤心,别哭,他这样漂亮的样貌,笑着最好看了,可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