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的脸隐于影影绰绰的光线之中,叫人辨不清他的神情,听见来人的禀告,垂眸淡然道:“他们只是说了这些?”
“回侯爷,属下所言句句属实。”黑衣男子正色回道,过了会儿,他话里有话地说:“倘若侯爷真同汉阳公主成亲,恐会家宅不宁。”
谢濯冷笑一声,“何止是家宅不宁?”
“她自诩不慕权势,却经手这等深宫秘辛,当真以为随意找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么。”
黑衣人抬起头,谨慎道:“侯爷是觉得汉阳公主是皇帝的走狗?她一亲王之女荣封公主,又享独宠,确实令人怀疑。难不成狗皇帝是想借成亲一事在您身边安插细作……”
谢濯手中把玩着天青茶盏,眼帘一掀,声音无甚起伏,“她既如此主动要趟这浑水,那我们便正好瓮中捉鳖。”
“继续盯着她。”谢濯将茶盏砰的一声放在桌案上,杯中茶汤溅出,他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着手,漫不经心道:“今日她宫中暗卫松懈,未尝不是她做的局,你须得谨慎小心,莫要打草惊蛇。”
“是,属下明白。”黑衣人肃声道。
只是接连观察几天,传出来的消息内容都大同小异。
“汉阳公主今日又偷溜出宫,点了好几个小倌进房去了……”
“公主今日同萧贵妃吵了一架,吵赢了。对了主子,公主吵架似乎很厉害,我这几日未曾见到她输过……”
“含香殿的暗卫和宫女都闲散得很,日日只知吃东西,公主也是一样的……”
……
日日反反复复都是这些鸡毛蒜皮、捉猫逗狗的琐事,半点重要信息都没有,满篇只看得出她的嚣张纨绔。
谢濯将书信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一字字挤出牙缝,冷声道:“她倒是能装,我倒要看看,她能忍多久。”
但比她露出真面目更早到的,是中秋宫宴夜。
酉时,含香殿。
叶拂青从妆奁中挑挑拣拣,将那白玉菩提拿出来,和青玉素镯缠缠绕绕戴在手上,青白相间,扑面而来的是雨后青草的清新之感。
“这玉在您手上是最漂亮的。”夕照吐了吐舌头,挤眉弄眼着说。
叶拂青被她逗乐,抬手敲了敲她额头。
夕照细致地替她梳妆,说,“公主,听说今日宫宴比往常还要热闹,估摸着是听说陛下要给您赐婚,都想来瞧瞧呢。”
“都只是来看戏罢了。”叶拂青淡淡道,没多高兴。
夕照今夜替她选的是一套月白色广袖襦裙,罩着一层云纱,头戴珠钗,同中秋月甚是相衬。待她梳妆拾掇好,二人便如闲庭散步,不慌不忙地走向章华宫。
叶拂青到时席间已坐了不少人,瞧见她来,脸上神情变幻,渐渐都睁大了眼。只是往日他们只会小心又拘谨地打量她,今日眼睛却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看向她。
叶拂青皱了皱眉,正想着今日有何异样,便听见夕照唤她。
“公主。”夕照回头看了一眼,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说,“惊华公主和谢二公子一同来了。”
叶拂青恍然明白过来,她侧过身子看向并肩走来的两人。叶琼音今日穿了一身粉蓝襦裙,眉眼含春地同谢誉峤一起缓缓走来,倒真是一对璧人,不愧为天作之合。
叶拂青想起旧事,眸色冷了几分。
“姐姐今日来得早了些。”叶琼音看向她,柔声道。
叶拂青未置一词,不愿搭理他们,但叶琼音却紧追不舍,故作扭捏地追问道,“姐姐可是生气了?气我同二公子一起来了。”
话说到最后,叶琼音的语气愈发肯定,想让她认下拈酸吃醋之名。
叶拂青只觉可笑,淡淡瞥她一眼,“你二人两情相悦,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祝福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了,又怎会生气?”
说完,叶拂青抬腿便走。她可不是什么能容忍的性子,这种只能瞧着仇人在眼前活蹦乱跳却动不了手的滋味可不好受。
“我听说今日父皇要给你和二公子赐婚,难道不是么?”叶琼音在身后拔高嗓音大喊出声,完全失了往日淡定。
叶拂青停下脚步,叶琼音虽然对她做了不少诨事,但在人前表现一向得体,偶尔在她面前还能伪装几分小意温柔,现如今竟然如此失态,是听说赐婚一事终于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