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沈霆之与褚元唐已在上首落座。
“刘荣,你曾为通州衙署主簿,是否知晓近年仓银账册出入不明,是否曾擅改账目?”张兆开口。
刘荣面露挣扎之色,额上冷汗直冒。
他眼珠飞转,沉默片刻,竟猛地一咬牙:“我……认罪!”
人群窃窃私语,连一旁的狱卒都愣了神。
崔莞言眼眸一凝,她原以为刘荣会争辩几句,可他竟直接认罪……这未免太早、太快。
刘荣继续说:“这几年,通州仓银调拨诸多,诸位以为,是我刘荣一人敢动朝廷的钱粮?”
他抬头,目光直直看向上首:“若非张大人授意,谁敢改账遮掩?那年冬月,我受命修改漕运账目,就是你张兆命我做的!”
张兆当场脸色骤变,“你放屁!你这小吏居心叵测,血口喷人!”
“张大人稍安。”沈霆之厉声喝止。“也就是说,通州贪墨,不止你与杜延庆,还有张兆?”
“正是!”刘荣咬死了不松口,面上尽是破釜沉舟的狠劲,“我不过是个替人背罪的贱命。张大人逼我篡改账目,收了多少贿银、杀了多少人,他心里清楚得很。”
张兆脸色铁青,几欲扑上前,却被狱卒死死拉住,厉声喊道:“胡说八道!我何曾见过你!”他瞪着刘荣,眼中满是骇然。
刘荣不是来替杜延庆顶罪的吗?怎么……怎么罪名落在他的头上?
“还敢狡辩?”堂下陡然一声冷喝。
沈霆之起身,目光沉沉:“张大人可还记得,贵府郊外那处庄子?”
“你若不记得,也无妨。将人带上来。”
几口沉重箱子被抬入公堂,盖布子开,金银器皿堆叠成山。几名仆役亦被拖了上来,跪倒在地惊惶失措。
“是张大人,是张大人派我们看守庄子的!”
“那些银子、箱子,都是张大人叫人夜里送来的!”
“地窖我们从来不敢进,是老管事亲自看着,我们只在外头守着……可的确看见张大人来过几回!”
“人证、物证俱在。张兆,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兆踉跄两步,额上冷汗直流。
他的视线从刘荣移向两名仆役,又移向堂前执笔的司录官,再落回沈霆之那冷如冰铁的眼神。
没有退路了。
有人要他死。
“来人!将张兆拿下,押入天牢!”
张兆瘫软跪地,满堂哗然。
有人低声窃语,有人脸色阴沉,更多人则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此局到底是谁谋,谁赢。
人群一隅,崔莞言笑了。
姜还是老的辣,她早该想到,崔晋那样的人,最会弃车保帅,最舍得割席斩情。张兆早就被沈霆之盯上,他正好借机除掉免留后患。
她以为是自己将线索送至沈霆之手,却没料到帮了崔晋一个大忙。
张兆、杜延庆、刘荣……明明该除掉的都已除掉,魏恪安然无恙,崔晋却也元气大伤。
目的达成她该满意的,可她不甘。
堂上的褚元唐也已看清了,笑得比崔莞言更放肆,旁人看了还以为他是见张兆落马喜出望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恨自己最后绕回了崔晋的算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