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皱眉:“你还是提醒一下小易,别和傅寒扯上关系,最近傅家不太平。”
“这事不用我提醒,”荆澜伸了个懒腰,往后调了调座椅靠背,“放心吧叔。”
福星苑201,庄宁屿吹干头发,叼着牙刷接通电话:“妈。”
钟毓听着另一头传来“咔咔咔”的刷牙声,敏锐地问:“你又去楼下吃烧烤了?”
“没有。”庄宁屿叫屈,“我去医院看朋友了,刚回家洗完澡,你怎么这么晚找我?”
提到这茬,钟毓叹了口气:“刚刚你赵阿姨给我打电话,解释了一下小雪的事,说她不是故意拖延的,只是心里实在迈不过那道坎,后面又感谢了你给介绍的心理医生,说周末就带着小雪去。”
庄宁屿把口漱干净:“其实吧,还好赵佳雪当年去了酒吧,才会给规则留下裂缝。还有,那心理辅导不是我约的,是和我一起出任务的朋友,他……面子比较大。”
“那你就帮赵阿姨好好感谢一下人家,买点水果。”钟毓叮嘱完,又问,“最近家那边拆迁的事怎么样了?”
“还征集签字呢。”庄宁屿趴在床上,“妈,我想睡了。”
钟毓被他含含糊糊的声音逗笑了:“行,睡吧。”
第二天下午三点,庄宁屿在纠纷调解部的办公室里闲得长蘑菇,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把“买点水果”付诸实践一下,相熟的小护士就已经打来电话,很有礼貌但是又略带着急地询问:“庄老师,你今天什么时候来给易老师送饭呀?他早上要抽血没吃东西,中午就吃了一小串儿葡萄,刚刚说自己饿得头晕。”
庄宁屿:“……”
一个多小时后,易恪顺利吃上了不加葱的排骨汤。因为怕这人真的饿晕过去,庄宁屿来不及去私房菜馆,就在街边大排档给他随便弄了一碗,好在易恪并不挑嘴,连肉带汤一口气吃完,意犹未尽地抬头问:“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庄宁屿叹为观止:“你这个问题还要脸吗?”
易恪一乐,按铃让护工进来收拾了小饭桌。在庄宁屿来之前,他一直在看调查组新上传的资料,李杰的爷爷当年情况很不好,他实在没办法,只好私下去找尤红,所幸对方很给面子,短短一周就安排好了所有后续事宜,为了能更好地照顾爷爷,他选择了暂时从酒吧离职。
“现在看来,李杰的离职,确实加剧了童一帅对尤红的恨意。”易恪说,“李杰的外形实在太符合童一帅的审美,他把他视为‘作品’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因为尤红‘多管闲事’的帮助,李爷爷的手术时间得以大幅提前,直接导致童一帅差点永远失去了带走李杰的机会。”
如果站在这个角度,那他的大发雷霆也就变得合情合理。尤红初时以为童一帅不邀请自己,也不邀请所有VIP是在胡乱赌气,但其实,那只是一个走向末日的偏执者对心目中“美”的绝对维护。
可惜,后来李杰还是被童一帅用单日高薪带回了店庆现场。
“还记得那张照片吗?《美神流连极乐之境》。”庄宁屿说,“童一帅真是个疯子。”一个用最残忍的手段,自以为真的“留住”了美丽的疯子。
他想留住时间,留住曾经那张脸,但可惜,等秩序维护部和警方的联合公告一出,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丑恶”,各个层面上的“丑恶”,带走无数美好生命的人,不配拥有哪怕只是一丝美好。
易恪又问:“尤途那头呢?”
“尤途还在死鸭子嘴硬,不过他撑不了多久,因为星美医疗检验科那个检验师已经招了,他承认曾经收过尤途一笔钱,交换条件是当警方找上门时,要一口咬定尤红和童一帅都是艾滋病患者,以方便尤途把整件事往男女关系方向继续攀扯,好继续扰乱调查方向。”
易恪想起当初问话时,屏幕里尤途那张时而真挚,时而无奈,时而悲伤,时而咬牙切齿的脸,“啧”了一声,真的能演。
晚上七点,送餐员端了盘果切给两人。庄宁屿靠在沙发上看书,他今晚没提出要提前走,反正走也走不掉。易恪对此满意又不满意,不满意的点主要在于,沙发离自己也太远了!于是果断光着脚跑下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一下挤在了庄宁屿身边:“快,喂我吃个葡萄。”
庄宁屿能明显感受到柔软的云朵沙发被压下去一截,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伸手抓住自己这侧的扶手。易恪半天没等到葡萄,也不气馁,他单手搭过沙发靠背,没话找话地说:“今天你的检查报告应该出来了吧。”
庄宁屿转头看他,没说话,易恪被看的心里没底,收起笑容,皱眉凑近观察他,声音也放轻了一点:“怎么了,检查结果有问题?”
“没有。”庄宁屿不太适应这种距离,他顿了顿,才说,“谢谢你。”
在执行任务时不用再打止痛针,规则结束后膝盖旧伤也没有再加剧,如果没有易恪,他不会把已经拆开包装的NO。9再重新放回去。
因为这声道谢,易恪的脸忽然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薄薄的耳廓在灯光下几乎要滴出血。庄宁屿万万没想到这点事也能让他面红耳赤,一把撑住扶手,在对方有下一步举动之前果断闪到旁边,易恪意料之中扑了个空,他趴在沙发上,一边按住自己命运多舛的肋骨,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懊恼地哼唧:“抱一个。”
“起来!”庄宁屿拍了他一巴掌,易恪没来得及握住他的手,但握住了一缕划过指尖的风。
这一晚,送庄宁屿回家的是易恪的司机,他接到人后,先打电话给老板汇报了一下,然后又热情地问:“庄队,明天你几点下班,我好来接你。”
庄宁屿翻书的手没停:“明天我不过来,谢谢李叔。”
柏林之声音响里顿时传出易恪的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无死角悲鸣:“为什么啊!”
司机脸部表情扭曲,明显忍笑忍得很辛苦,庄宁屿单手捂住脸,向后哭笑不得地靠在椅背上。
易恪的院一共住了三天,第四天就因为实在无聊拍拍屁股回了家,庄宁屿因此大大松了口气,以为终于能消停两天,结果周六早上刚七点,易恪就把他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抱着一大束娇嫩欲滴的红玫瑰,王子一般出现在了福星苑201的门口。庄宁屿初被敲门声吵醒,还以为是楼下患有老年痴呆的熊奶奶又找错了家,于是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去开门——
然后又试图把门关上。
“喂!”易恪一把撑住门板,强行挤进来,“说好我出院后一起吃饭的。”
庄宁屿指着墙上的挂钟。
是稍微早了点没错,但是,易恪握住他的手指,强词夺理:“你又不需要睡够八小时。”
“不需要不代表我不能睡,事实上我极度爱好睡觉。”庄宁屿声音沙哑,“你是想自己出去,还是被我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