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久言微微颔首:“那帮土匪来的蹊跷,起初他们并不进村子,后来也没有伤百姓。”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他们抓住我的时候,并没有伤我,而是特意等人到了,才开始对我动手。时机和尺寸都把握的刚刚好,既不至于真的伤到我,但也足够侮辱我,激怒萧…大人。”
“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他们不是冲着财,或是冲着人来的,而是别有所图。”
任久言冷静的分析道:“我也是后来才觉察出来的,差役们清点时,竟无一名村民伤亡,而是死了很多牛羊,而且,他们烧的也都是些久无人居住的老破草房…”
“那久言觉得,他们图什么?”
任久言摇摇头:“暂时猜不透,他们好像早就知道萧大人会来,而他们,在刻意激怒他。”
沈清珏轻笑:“久言,看来这萧羽杉对你确实是用情极深啊?”
任久言微微欠身:“萧大人如此一番折腾,将我与他推至风口浪尖……”
他刻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有意引导着沈清珏,也不用自己说谎。
沈清珏:“我在乎的从不是他对你是否有心,而是你对他是否也有意。”
任久言没得辩驳,他否认不出口,亦承认不得。
乔烟尘适时插话解围:“这话就不对了,倘若他萧羽杉真的对任兄用情至深至真,那咱们何不利用?”
没办法,二者皆危择其轻,若不这么说,难不成还要老老实实承认吗?况且这话说的对的准心坎,相比较纠结于任久言是否有意,沈清珏择先思考的确实该是这个问题。
沈清珏盯着任久言看了片刻,忽然笑了:“梓明说得对。”
他转身踱到窗边,语气轻缓却字字锋利:“既然萧羽杉愿意为你拼命,那这份情,不利用倒是可惜了。”
任久言垂眸:“殿下想怎么做?”
“不急。”沈清珏指尖轻叩窗棂,“先说说,你觉得萧羽杉为何会被区区土匪激怒?”
任久言沉默一瞬:“或许是因为我。”
“或许?”沈清珏回头看他,眼中带着审视,“你心里清楚得很。”
乔烟尘适时开口:“萧大人这般冲动,倒不像他平日作风。”
“人在意什么,就会为什么失去理智。”沈清珏意味深长地看着任久言,“你说是不是?”
任久言知道这是在逼他表态。他抬起眼,平静道:“殿下若要用这步棋,我配合便是。”
沈清珏忽然走近,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久言,你记住,棋子太重要的时候,就容易变成弃子。”
任久言不动声色:“我明白。”
“久言明白就好,”沈清珏收回手,“那你就继续陪他演这场戏。不过”
他语气转冷,“别演着演着,假戏真做了。”
任久言正要开口,乔烟尘突然轻咳一声:“殿下,刑部的人还在等您议事。”
沈清珏看了眼乔烟尘,便朝门口走去,经过任久言身边时顿了顿,“记住我说的话。”
任久言站在原地,直到沈清珏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他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发颤,喉咙里像是梗着什么,咽不下也吐不出。
乔烟尘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若是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抽身?怎么抽身?当沈清珏立于雪地里向他伸出手时,当他看着沈清珏跪地崩溃大哭时,当萧凌恒单枪匹马闯进郯州时,当萧凌恒浑身是血却仍执剑护在他身前时,他就已经抽不了身了。
“乔公子…”任久言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说…人是不是总会被自己最不该拥有的东西困死?”
乔烟尘沉默片刻,摇头:“你不是会被情爱困住的人。”
任久言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是啊,我不该是。”
可他偏偏就是,明明知道萧凌恒是仇敌,是棋子,是注定要互相摧毁的人,却还是在对方每一次靠近时心跳失序,在每一次算计后辗转难眠。
“殿下起了疑心,往后你…”乔烟尘皱眉,“你得做个选择了…”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
任久言此刻心里想着,要么让萧凌恒死心,要么让自己死心。总归,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