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炭火突然爆出几点火星。
“总之,”封翊最后硬邦邦地补了一句,“老夫看不惯她。”
萧凌恒的目光在年逍脸上短暂停留,随即转向封翊:“五殿下前些日子奉旨巡边,可是也在北边?”
“是。”封翊点头。
“跟何将军同驻一个营地?”
“不在一个营。”封翊说,“殿下到边域时我还在北边,他的行辕设在我们戍军大营南边,隔了好几里地。”老将军突然眯起眼睛,“你问这个做什么?”
帐外恰好一阵风过,吹得帐帘微微晃动。炭盆里的火光随之摇曳,在众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
“殿下可常去何将军的戍边大营?”萧凌恒试探着问。
“倒也谈不上经常吧,”封翊眯着眼睛回忆,“大概十日来上一回,”
他转头看向陈靖鹤,“殿下主要负责的边防事务,多是跟安西都护府对接的。”
陈靖鹤站在沙盘旁,闻言抬起头,随后点了点,眉头微皱看着萧凌恒问道:“怎么了?”
萧凌恒刚要开口搪塞,年逍率先开口掩饰:“行了小子,这仗用不着五殿下出兵,他不必提供支援参与其中。”
他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这是陛下的意思。”
萧凌恒当然明白师父是在替他打圆场,也懂得最后这句的提醒,他会意地闭口不言,只是轻轻点头,垂眸看向沙盘,手指在北边的位置无意识地敲了两下。
陈靖鹤的目光在师徒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最终也沉默地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中的军报。
封翊果然被年逍的话带偏了方向,他笑着摇摇头:“你小子,难不成在打五殿下的主意?”
萧凌恒顺势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手指挠了挠鼻尖,算是默认了这个误会。
“何廷雨那丫头脾气是倔,”封翊继续道,手指在沙盘点了点,“但带兵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
他抬头看向萧凌恒,“北边那场决战若能跟她配合得当,倒不算什么特别艰难的硬仗。”
说着转向年逍,嫌弃地摆摆手,“老年,到时候你去跟她打交道,我可见不得她那副天王老子都不服的样子。”
年逍哼笑一声:“本来也没指望你。”
他转头打量萧凌恒,“小子,头回带兵,心里打鼓没?”
萧凌恒立刻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油嘴滑舌道:“有师父您坐镇,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惹得年逍作势要打。
“臭小子,少来这套!”年逍朝着他胸膛给了一拳,宠笑骂道,“你且策马去,莫要停,战场上军功得靠自己的真刀真枪真拳头去挣,但背后之事……”
他顿了顿,抬手搭上萧凌恒的肩膀,轻轻捏了捏,“自有老夫。”
萧凌恒抬眼,正对上师父沟壑纵横的脸。炭火映得老人眼中的锋芒忽明忽暗。
师徒二人目光相接,帐内一时静默,萧凌恒收起玩笑神色,郑重地抱拳一礼,年逍微微颔首,谁都没有开口,却已将千言万语化在这无声的对视中。
赤荥营地往西一百三十里,沙丘在夜色中静默矗立。远处罗朵营地的火把在风中明灭,忽明忽暗的火光将沙丘轮廓勾勒得格外锋利,隐约间一片肃杀。
渥丹戍军边防哨所在罗朵营地正北十五里,述律然坐镇中营,只待寅时发兵东进,帐外偶尔传来战马轻嘶和铠甲碰撞的声响。
述律然蓝眼睛映着跳动的烛火,目光落在东面的舆图上,那上面的赤荥大营的位置被朱砂重重圈了出来。
南十五里,夜风卷着沙粒拍打在罗朵营地的栅栏上。守夜的士兵正打着瞌睡,突然觉得胸口一紧,被一股莫名的恐惧惊醒。
他定了定神,眯起眼睛望向黑暗,远处一片漆黑,他继续远远定睛观望。
突然,他隐约间看见沙丘上有一片黑影涌动,士兵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瞧,终于看清,那是一大批赤荥装束的大汉正策马如潮水般向营地奔来。
“敌袭…敌袭!!”士兵手中的长矛差点没握住,慌了神的大喊,“赤荥人来了!!”
警报的号角刚响起,第一支火箭已经扎进粮仓,火势瞬间蔓延四开。
火烟与沙尘中,乌尔迪一马当先,手中弯刀劈开木栅,身后的赤荥战士如狼群般涌入。
他们不喊杀声,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刀刃破空的锐响。
罗朵族长勐檎闻声光着膀子从大帐冲出,*胸前还挂着一张赤色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