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瞥他眼,收拾东西的速度更慢条斯理。乔落注意到了,忍住想翘的嘴角。
升高二还一个班*的李抒意从前边过来把对对错的卷子递给乔落,“谢了!下周见!”
乔落点头,陈川推轮椅带她出去。
路上的学生很多,吵吵嚷嚷,在经过校园的成绩展示拦那块,陈川脚步稍慢了下,乔落顺着他的角度望过去。
原先上边有何必言的照片,班级名字,现在没有了。
赵明让踢着砖头缝的野草,“老何的照片前两天都去掉了,报纸栏也没了。”
深冬的冷空气不留情袭扰的凌晨五点,徐美好把车窗关严实,拉紧身上的衣服,等他们几位高中生上车,正想问晚自习下课要不要在外头搓顿好的。
她嗓子里的字眼还没发出音节。
刚给乔落理整齐衣服的陈川手机突兀地响了,是一个外地的陌生号码。
鉴于时不时跟车,陈川按下接听。
“你好。”
那边白噪音过去是嚷闹的杂音,紧接着何必语轻弱的声音响起。
“小川哥,我是何必语。”
握着直板手机的手背立马凸起青筋,陈川急促地喊一声:“小语?”
驾驶位的徐美好猛踩刹车,赵明让错愕地转头盯着陈川,乔落离得最近,手攥起来,抿了抿唇。
这是将近六个月里,他们是第一次接到关于何必言的消息。
没想到会是何必语来联络他们。
那边应该是在火车站,陈川听到出租车司机在出站口拉人的杂音。
不是本地话。
“你现在在哪?”陈川问。
何必语换个安静的地方,低声说:“小川哥,我姥和他们达成协议,不让透露任何关于我哥的消息给你们,也不让我联系你,但我觉得不论如何,我都应该跟你们说一声我哥现在的情况。”
陈川嗯了声,说:“你慢慢说,不着急。”
声筒声音消失一会,应该是何必语在平复情绪。
车内安静,刮大风的车外学生蹬自行车打鸣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偶尔几道车大灯打进来,每个人都神情紧绷地盯着陈川的手机。
“小川哥,我,我哥…我哥他……”何必语用力呼出那口气,再开口时,语速加快不少,“我哥结果下来了,判了十二年,宋律师竭尽全力想要帮我哥争取减轻量刑,但我哥没让。请你帮我谢谢乔落姐对我哥的帮助,律师费等我以后赚钱了会还给乔落姐,也谢谢你小川哥,谢谢小让哥,美好姐。我哥他让我跟你们说他不会再见你们,你们不用再记挂他,他希望你们往后都好。”电话里小女孩的嗓音哽咽不止,十分努力地控制情绪,“村子……村子里流言蜚语不间断,我姥她们已经卖掉房子搬去其他地方生活,我也已经离开洛城要去我家一位远方表姑那边生活,你们不用再担心了。”
没等陈川再说话,何必语那边突兀地挂断电话,陈川拧着眉,连打过去几个都被挂断。
时间无声走过,寒风扑在车门上,一车人都没说话。
赵明让揉两下眼睛,有点反应不过来的说:“不是,小语刚说什么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十二年了?”
陈川攥着手机没接话,直到它嗡嗡两三声。
进来一条短信。
:小川哥,有些话我在电话里说不出来,就发短信给你了。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们真相,但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想你们对我哥产生一点点的误会。那天晚上是我被何有为欺负,我哥发现了,所以他才会情绪那么失控,并不是他们说的故意杀人,也不是他所说的那样。我希望你们不要讨厌我哥,不要生他的气。他不是坏人。他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哥哥。我知道他特别特别想你们每个人,但他说,我和你们都应该继续往前走,不应该回头看来路。小川哥,祝你们所有人往后一切顺利平安,谢谢,再见。
几人看完短信,上面每一个都字简单易懂,谁都认得会读,但就是脑袋跟被棒槌猛劲打了下似的,霎时一片空白,半天都说不出句话。
外头乍响的车鸣倒进车内,徐美好缓过神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后脑勺,深呼吸好几次,一把拉开车门,刺骨的寒冽争分夺秒地钻进来,她站在路灯下吹了会冷风,慢慢蹲下哆嗦着手地点上根烟。
车窗户上铺着层薄薄的白雾,赵明让不相信地狠搓把头发,胡乱踹几脚空气,用手背抹眼泪,痛声大骂:“何必言你个王八蛋!你他妈的脑子是不是全学习学烂掉了?干得什么傻逼事啊!?他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
陈川还在不断拨通何必语的电话,对面响起的都是冷冰冰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再打给周爱娣和张敏,无一例外的“已关机”。
眼看他打了二十多个没停的意思,乔落不得不用力握住他发抖的手,“陈川,够了,别再打了。”
“十二年,”陈川眼底发红,表情难忍,气音嘶哑地重复这三个字,“十二年。”
太长了,真的太长了。
他头朝后仰抵在椅背上,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死死咬住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