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有想问的,就问我好啦,明天,能不能不要让他不自在。”
林执良听她连获过什么奖这样的细节都要拿出来,巴不得给人镶个金身的惶惶怯怯,也摒不住严肃起来。
“你是担心我会丢了分寸礼度,认定我倨傲,做不到该有的尊重,还是潜意识里也认同世俗之见?”
“闪闪,我要见一见他,不是要为难谁。恋爱婚姻不是靠多巴胺主导维系的。他就是千好万好,单眼睛不方便一样,试问哪个家里不要介意退却。这就是谁都避不开的世俗,你可以觉得不高尚,鄙夷,不认同。这不是他的错,我们也没有错。”
“如果这样的见面你尚且没有信心,我看也不需要我去和爷爷孃孃说嘴什么,你和你要作保的人,恐怕也走不到那一步。又或者这个人还需要替他提前周旋,那你说的这些话,恐怕也是虚话,我也就不用见他了。”
林执良顿感女大不中留的奥义,心内又总归被急急切切偏心出去的幺妹,搅得有种乏力无奈的不顺气。
“无私无畏,关心则乱。今天对着我这样无妨,若以后要对着爷爷,希望你不要把他之前的教诲全抛到太平洋。”
尹侨一听罢哑口。
大哥从来没有这样严厉的字句和她说过这么多常俗道理。
她也晓得自己急吼吼的样子,像是恨嫁又欠奉体面。只顾着心里头惦念的人,全没想一想惦念她的人。
此时愧怍还懊丧的人,也认真反思,“大哥,我太心急,昏头了。”
林执良也没想会跟她这样严阵以待的,再一听软绵绵的一声大哥,俨然小人时候的乖娇,心中软下来。
“你看重的人,我更不会有先入为主的偏见。你见到他再给我个电话,我同他说,郑重些,这样你放心了?”
“大哥,谢谢,我晓得你是当惜我的。”尹侨一言语含娇的腔调,感谢大哥的通达。
“你听得明白就好。”他哪里舍得真怪她什么。
曲怀南这几日少有主动联系尹侨一。
她白天和她大哥有行程,晚上通常也同他们一起用餐。
家中,他照旧简单收拾了碗碟,手上的水还未来得及擦干,就响起智能门锁打开的声音。
“闪闪?”他还攥着擦手巾,侧过身问道。
门口的人答应一声,踢踢趿趿走过去,往曲怀南身侧一靠,抓住他还有些洇润的手,一起又淋在水里。
曲怀南觉得好笑,任由二人四手交缠在绵密的泡沫里。
他问她,“今天怎么了?”
尹侨一关了水龙头,扯出擦手巾,给两人细细的揩着,轻轻柔柔的。
“曲怀南,我大哥哥林执良,是大舅舅家的长子,他是外公传统规矩里长大的,是很端正的人,心里面又是很温和的。”
曲怀南隐隐的有些猜测,心跳陡然上来了。
“他想见见你,明天晚上你能空出来时间吗?”
曲怀南抽开她手里的手巾,惯性地微偏着头,眼神亮了亮,又黯下去。
“你,说了,我……”他面色不显,心却像架在沸水上蒸。
决定和她在一起,便想过有一天要面对她的家人,也深知这是一个不会有最优解的难题。
他期望有一天能面对她的家人,因为希望和尹侨一能走到未来。
而从前尹侨一不说,他也不提。怕尹侨一有负担,怕她觉得时间太快,怕她心里他,还不够资格。
现在突如其来的要动真章,纵然有心里有过预设,到底摈不掉的残疾,明明白白摆在脸上,也是实难从容的。
尹侨一要他宽心,“大哥都晓得的。你不要担心,他很通情理,很开通的。”
曲怀南反手握住她的手,手心有些凉,低头一笑,“不担心是可能的,但得迎难而上。”
“我算是重度残疾的人,本来不该贪心自私这一回。这样是委屈你了,不管家里人说什么,你都不要为了我和家人闹,我会努力争取他们的认可,哪怕……“
他突然停顿,不再说下去,突然就不敢说些丧气的话。
他转而问尹侨一,“你哥哥是偏爱本帮菜吗,我让人——”
尹侨一打断他的话,“大哥订好了餐厅,这次我们不要和他抢了。你明晚的时间可以,我就给大哥回电话。”
她抽出手来,捏了捏曲怀南的手指,“大哥说他要自己同你讲,这样更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