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一个极稳定的化学元素,可以坦荡自己的真实,也总能平和兼容着周遭种种。
世界永不乏精彩,独独安稳最难得可贵。
林执谦突然就神思清明,共鸣了尹侨一的选择。思量片刻,他言语多了几分沉重,“曲怀南,今天,是闪闪托我来的。”
曲怀南心中抽痛一下,他忽而间就笃定了他始终抹不去的那点空悬和不安。
或许是爱情里的一点玄妙,他清楚尹侨一的有所隐瞒,甚至他相信那隐瞒一定是天不遂人愿的意外。
他又更难受希望的落空。他始终闭口不谈不探究那个真实,也有他的懦弱和侥幸,他宁愿得知的就是真相,这是他的希望,希望尹侨一是无恙的。
曲怀南钝痛地踌躇开口,肯定的口吻,“闪闪,她怎么了。”
林执谦实际是有些讶异他这样肯定的发问,再就是了然后的动容。
“我认为不告诉你实情,对你和闪闪都不公平,现在,我要告诉你,实则对你也是一种不公平。”
林执谦把这一个多月,法国到新加坡,尹侨一从遭遇意外抢救后昏迷,至她返回新加坡的连续手术,他挑选了最简练的语言大概描述。
“对不起,曲怀南,现在才告诉你这些。”他理解每一个人的角度,也抵消不了此刻心中的歉意。
诚然,迟到的真相,或许是双倍的伤害,但知道真相是曲怀南该得到的尊重。
有选择的权利,才有不悔的机会。
因由这一切,林执谦才有后怕同惭愧,他才要非说不可。
曲怀南桌上的手握了起来,眉心分明的,是散不开的凝重。不明情绪的面色里,是他极度克制下的仓惶和痛感,“她现在,怎么样。”
“明天再做一次环杓关节拨动复位,这周应该能出院了,后期主要是康复训练。她的复位效果不太好,现在说话发声有点困难,所以未来康复的时间会长一点。医生说,很大可能,声音不能恢复到和从前完全一样。”
陪她从生死未卜,经历到现在的不明朗,林执谦更是嗟叹,“闪闪现在很煎熬,有身体上的,更多是精神。她真的挂念你,但她也还需要时间,消化现在的状况。”
“曲怀南,她不愿意你知道这些,是纯粹因为不想你担心她。昨天她说想你,那个时候,她出事这么久第一次哭了。可能是我作为哥哥有私心,我希望你知道这些。我也想拜托你,请你理解闪闪,她还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所以想躲着你,事实她也在躲避所有人。曲怀南,昨天她同我开口,也是她这么久,除了康复训练之外,第一次说话,都还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就要我来看你。”
林执谦讲到这里,喉间也是酸涩的,只好停了片刻再继续,“说这些,并不是想给你压力,家里对你的隐瞒,我不求你体谅什么,闪闪,她……”
“二哥,我理解,真的,长辈们的顾虑和考量没有错,闪闪,我更理解。我没有,也绝对不会怪她,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曲怀南低沉冷静的声音,是克制的。
“不要这样说,闪闪就是怕你这样想。”这些字句像冷萃的锋刃划过心间,叫林执谦心痛。
曲怀南眼里滚烫,情绪的激烈起伏让太阳穴突然抽痛,罕有的,牵扯着他的眼睑轻轻震颤起来。
他紧抿着唇,轻轻垂首,阖上眼,抬手拇指摁住太阳穴,四指遮挡在眼前。
“曲怀南?不舒服吗?”林执谦只掠过一眼,不确定他怎么了,略微迟疑地关心。
曲怀南声音微微发紧,手心覆在沾了湿气的睫毛上,“没事,这两天没休息好,一点神经痛引起的眼睑痉挛。”
“真的没问题吗?”林执谦不放心。
“不要紧,我缓一缓就好。”
按了一阵,眼睑处渐渐平复,只偶尔不明显的抽动一下,曲怀南撤下覆于眼前的手,眼睛向下低垂,仍然半阖着,“抱歉,二哥,我暂时可能得闭着眼和你说话,失礼了,请你见谅。”
“没关系,你按自己舒适。你,不要太激动,闪闪会越来越好的,保重自己她才能安心。可能是我说得太多了。”
曲怀南侧过头,“不会的,二哥。我,这样的情况,真的很感谢,你能告诉我,幸好她还在,我还有机会可以做些什么。”他太多的无法描摹的情绪,藏在他的平淡恳切里。
林执谦内心是被他的感谢触动的,“曲怀南,你很好。这些都会过去的。”
“谢谢,二哥。”
仿佛负重的人终于卸下背包,林执谦舒怀了。
“明天上午我就回新加坡了,大小姐任性得很,我要赶回去跟她复命。另外,不好意思,在酒店大堂的时候,偷拍了你两张照片发给闪闪。我受人之托,现在跟你坦白,请你体谅。”
曲怀南微阖着眼的面上,神情明显一愣,随后又眉梢眼角柔和下来,“她能开心就好,辛苦你了二哥。”
林执谦表示没关系,“回去之后,她的情况,我都会发信息告诉你,你也可以联系我,晚上的时间比较方便,白天我都回去看闪闪。”
话音才落,他再急忙忙补充,“曲怀南,闪闪是不肯我告诉你的,你……。”
有时候,沉默的本来就是一种达成共识心领神会的信号。
曲怀南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