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愉那一日决定要早些离开永兴,于是就尽量快地和玉石商贩联系,瓷器在路上若遇山路不便运输,她甚至放弃了原定计划中的瓷器,只是匆匆忙忙买了一批玉石而已。
结果,还不等贺岁愉离开永兴,上头下令,突然闭了城。
乌云蔽日,天色阴沉,仿佛不知何时就要泼下一场捅破天的大雨。
往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已经凋敝,大多数商铺已经关了门,街角有蜷成一团的乞丐,不知是死是活,也有人背着包袱在街道上奔逃。
贺岁愉和张顺出城的马车被拦住了,一连跑了好几座城门都出不去。
赶去其中一座城门时,他们还遇见有想要强行出城的百姓被当场斩杀。
亮锃锃的白刃像切豆腐一样从百姓们的身体里捅进去,再抽出来,鲜血滴滴答答从刀刃坠落,那一张张黝黑的或愤怒或张惶的面容就此定格,然后“砰——”一声倒在地上。
鲜红的血溅在城墙上,从倒地的尸体上汩汩而出,很快便流了满地,渗进黄色的泥土里。
远处的人围在城门口,周围哭喊声、尖叫声、吵闹声混杂在一团,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有凄厉的声音像鹰爪一样穿破耳膜,刺进脑心。
疼得人神魂激荡,不知此地为何处,是人间还是炼狱?
穷凶极恶的官兵杀了一批要强闯出城的人以后,剩下的百姓疯狂逃窜,人群涌动,惊了贺岁愉的马,马儿高扬前蹄,发出凄厉的嘶鸣声,幸而车夫手艺高超,勉强能稳住马车。
车夫不得不驾着马车远离此处。
场面太过混乱,人群疯狂逃窜,为了活命,马车夫已经顾不得马蹄是否会踩死无辜的人命了,稍有一点犹豫不决,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贺岁愉回头看,目光触及远处地上的那大片的骇人鲜血,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神色不免惊惶,脸色发白,仍然强自镇定,高声吩咐马车夫,“回小院。”
张顺被颠簸得“咚——”一声撞在了马车壁上,痛得龇牙咧嘴。
靠近他的那一边马车帘子被风掀开,不知道从哪儿来飞过来一颗人头,从马车的窗户口飞进来落在张顺的怀里。
正好叫张顺接了个正着。
张顺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只是摸到湿哒哒的液体,缓缓淌进手心里还带着粘腻感。
他一低头,正好和死人脸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对视上。
“啊——”
他登时吓得尖叫起来,下意识甩出去了人头。
那颗人头就这样咕噜咕噜地滚落到了地板上,歪歪斜斜地躺在地板上,睁得大大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马车的一角。
贺岁愉从窗边一回头就看了个正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她才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
贺岁愉和张顺相对而坐,这颗死不瞑目的人头一直放在二人中间的地板上,只要睁着眼睛就能看得见。一直在眼皮子底下晃,看着实在叫人难受得紧。
于是,贺岁愉脸色发白地对张顺道:“把他扔出去。”
“啊?”张顺吓得魂飞魄散,说话都结巴了,“我、我吗?”
贺岁愉坐在马车上绷紧了身子,压着声音没好气地说:“当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