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次。
是她从昏睡中醒来的那次。
流筝第一次见到楼主,是在河边,她睁开眼的那瞬间,先感受到是身上冰冷潮湿的衣裳,被河水完完全全浸湿,她倒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昏沉之中艰难挣开双眼,看到眼前出现一张陌生却美丽的面孔。
然而只有那一瞬,那一眼过后,她只来得及伸手攥住她干净的衣袖,那时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来得及弄清楚,却下意识抓住了她,低声道:“救救我。”
或许是见她太过可怜,楼主动了恻隐之心。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榻上,她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浑身的僵冷都散去了,房间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脚步声近来,流筝看到一张带着面具的脸。
她一眼便认出了面具下那双熟悉的眼睛,却没敢出声。
“我救了你一命,”她慢慢道,嗓音极淡:“但我这里从不养废物,你愿意从此跟着我,做我身边的刺客吗?”
流筝自然是愿意的,那时她虽不太懂“刺客”一词是何意,但于她来说,那是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她喉咙刺痛,说不出话,只能点了点头。
那人便起身,从一旁取来一枚玉佩,捏在手中把玩,她的眸光落在玉佩上许久,才将它丢入她怀中。
“从你身上取下来的。”
流筝接过那枚玉佩,拿在手中细细打量,见瓷白的玉色之上,被人刻着二字。
流筝。
那时她便知晓,这应当是她的名字了。
她仔仔细细地抚摸着那块玉佩,却感受到手下传来一阵粗糙感,流筝将玉佩翻了个身,便见玉佩的背面,还刻着一个字。
——姜。
流筝抚摸着这个“姜”字,看向面前的女人。
她眸光冷淡,落到那个字上,带着些嘲笑地勾了勾唇:“你既然答应以后都跟着我,那便是我的人了,至于这姓……”
她眸色嘲讽:“一个被人抛弃,毫无记忆之人,也配拥有姓氏?”
她站起身,冷睨着她:“从此以后,将这个姓氏忘却,你只叫流筝,却是我雾影阁的流筝。”
“流筝,从今往后,记住你的名字。”
从那天起,她便知晓,她的名字,理应是由楼主赠予的。
也是从那天起,流筝再也没见过楼主取下脸上的面具。
柳戚戚没见过楼主的真面,绿绮也没见过,她却是见过的。
此后那枚玉佩,她便一直放于木柜中,再也没打开过一次。玉佩背后的姓氏,也被她慢慢遗忘了。
直到在柳州那日,那位神秘的国师忽然出现,她才将那玉佩重新取出,佩在了身上,直到今日。
“刺客”的含义,流筝也在后面无数个日日夜夜明白了。
是要拿着刀,在不见天日的暗牢中杀死身边所有同伴,踩着她们的血肉尸骨活下来的人,是手上沾满无数血腥的人,是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的人。
当时楼主告诉她们,能活下来的,只有三个人,她先后认识了阿絮和柳戚戚,便以为三个人当真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