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指挥使噎了一下,声音立刻弱了下来:“他眼下自顾不暇,应是无力反扑的……”
赵枢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应是……于大人,你做指挥使这么多年,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于指挥心里一梗。却是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自古以来,凡有叛乱,大力镇压之下狗急跳墙的不在少数,他到底是有些大意了。想罢也不再出声。
众人散去。独刘崇留了下来,递上了一封信:“是河间王大人送来的。大人说忧及辽东近况,钦天监监正特意测算了这些时日的气候……北方一带已经连月无雨,只是这些时日,怕是有些异变。盼您多警醒堤防。”
赵枢看了一眼信纸,却见刘崇支支吾吾地,沉声道:“有什么便说。”
“冯僚说……小姐在到辽东之前,曾去见过王大人。似乎是因着小姐连日梦魇,放心不下您,所以才去求了王大人,请他与钦天监监正大人说和,这才测算了辽东一带的气候。”刘崇顿了一下,又道:“王大人与小姐……似乎认识。”
这也是冯僚的猜测。那日是他找的马车,车夫自然也是他手底下的人,似乎是听见了几句什么。
赵枢捏着手里的信纸,目色微沉,忽而想起两月前王璟的不对来。
那日他跟隆鄂一道到他府里,却是莫名地说他偏心了……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赵枢觉得赵明宜应是没有这样的机会见过王璟的。她常在闺阁,平日里都在林氏身边,想来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机会。
刘崇不知,低头道:“我让冯僚去查?”
赵枢却看了他一眼,只道:“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他在,王璟便不可能伤害她,识得便也没什么。
刘崇眉心动了动,思衬了好一会儿,心下左右犹豫,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皇上不久前清算户部的官员,刑部、督察院、大理寺连夜侦办,王大人很受陛下嘉奖,陛下似乎有提携之意……”
“那日小姐去见王大人,大人似乎也很是耐心。”
虽然不知道这份耐心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赵大人。
书房无比寂静。
赵枢按下手中的信纸,身体靠着椅子微微后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刘崇心头一紧,抬头看了看他的神色,似有不不虞,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属下想说,您不如趁此机会,让小姐与他结亲,彻底拢住王大人……由此一来,咱们与刑部的关系也更为密切。”
王家老太爷是在刑部尚书一职上致仕的,门生下属众多,根基不可谓不深厚。眼下王璟又在侍郎职上,保不齐王家将来又是要出一位尚书的。
友朋虽然可靠,却到底不如结亲来得亲厚。
刘崇知晓大爷疼爱小姐……只是在其位谋其事,他还是大着胆子提出了这个建议。赵大人若能青云直上,他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哪知话音刚落,书房便是一片死寂。
窗子没有合上,一阵风吹了进来,带着尚未消散的暑热,刘崇许久不见回复,微微抬头,才见上首之人面色极冷。忽而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刘崇……你在指教我做事?”赵枢按了按书桌上的镇纸,将其压在了呈书上。语气却是极冷的。
刘崇一瞬间便汗湿了后背:“属下,属下不敢。”他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震动,忽然怕了起来。他在想他是不是说错了,可是他又觉得没错,一个姑娘而已,还能有仕途权势要紧?
况且王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虽说王大人曾有过一个未婚妻,还算喜欢,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世上能有几个男人从一而终?大爷未免太过苛刻。
一阵无言。
刘崇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此时已至深夜,门窗大开,暑热逐渐消散,又是一阵微风吹进来,赵枢却莫名觉得燥热。微微仰靠在椅子上,晚间她挽过的手臂忽而又是一阵酥麻。那一点丰满的触感,在此刻无端地清晰,放大。
刘崇的考量其实不无道理。
只是他听后却莫名觉得烦躁。
窗外虫鸣阵阵,十分吵闹,书房丑时末方才熄了烛火。
翌日清晨。
月牙端了铜盆进房去,正打了帘子,才见房里帘帐已然掀开,小姐正坐在榻上,有些愣愣的,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双颊还有一些红润,显然是昨夜的酒意冲了头。
“小姐,您头疼吗?”她将铜盆放在架子上,转身到床边去,摸了摸她的头。
赵明宜嗯了一声,低下头去,面色痛苦,抬头看月牙:“我昨夜几时回来的?”她竟是记得不太清楚了。该记得的想不起来,不该记得的却是不知道有多清晰。
昨夜她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呢……
“您是子时一刻回来的。”月牙拿了锦帕来给她擦脸,一边说道:“您还会喝酒呐……我以为直隶的姑娘都不喝酒的。”她似乎是有些新奇。
辽地的习俗的确开放一些。但是直隶也并不是那么的保守的。若是往日,赵明宜一定同她仔细聊上一聊。只是现在真的还陷在昨夜的苦恼中,暂时没有心情了。
她怎么能说,她想一辈子不嫁人陪在他身边这种话呢。也不知道他听了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