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昼本来打算让她在车厢里吃,但虞惊言怎么也不愿意:“闷了那么久了,趁着这个时候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奔波在外,早餐是简单的。看着没有汤汤水水的餐食,她索性拿了油饼站起来,边吃边转来转去。
“你这千金小姐还有这毛病?”温宁昼哪里见过她这副样子,新奇极了。
虞惊言只站起来一会儿,就不得不往火堆靠过来了。她也总不明白,分明在大庆的时候一年四季也有冬天,却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怕冷过。
怕冷,怕闷,非要捧着手炉搓起一撮雪的时候,才是最舒服的。
张四吃完饭,正在给马拌草料,看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悠悠地靠近了。他个子高,但怕打草惊蛇,硬是迈着小碎步走过来了:“爷,那边儿有一辆马车来了,别是郑公子要出城?”
“不可能。郑弗旨就是个四季开花到处招摇的人,这轿子那么简陋,能是郑弗旨才怪了。”温宁昼不以为意,打发了张四去看。
那辆车停在他们附近,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瘦弱公子。温宁昼怎么看怎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又怎么也喊不出名字。
那人下了马车,直奔着他们走过来:“这位公子,请问常顿怎么走?”
温宁昼眼一沉,声音也跟着沉下来:“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北部的人啊,你去常顿做什么?”
察觉到他的提防,师归雩低眼解释:“我是大庆的人,因为朋友嫁到了常顿,所以来拜会友人,并无恶意。”
听到他来自大庆的时候,温宁昼已经不想搭理了:“大庆还能有人嫁到常顿来?怎么,嫌自己挨骂挨得少了,来常顿找不痛快?”
看师归雩不走,他彻底失去了耐心:“就你这病秧子,真不怕折在北部?我好言劝你一句,尽快打道回你们大庆,省的被人吃了骨头爬都爬不回去!”
等等,病秧子?
他有点慌了,问:“你该不会是大庆的京城人士吧?”
还没问清楚,就看见虞惊言又把马车的帘子拉开了。
人群里多了一个人是很好看出来的。那公子生的瘦削,雪肤梅容,在寒风中瑟缩着,连厚重的氅衣都显得摇摇欲坠,不是师归雩是谁?
她晃了晃头,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再看见人,慌乱下了马车,不敢相信:“师归雩?”
师归雩听见她的声音,登时回头,浅淡的笑容攀附在他苍白的脸上:“言言?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我可以节省一点儿时间。”
节省时间做什么,他没有继续说,虞惊言也没有继续问:“黎括说你病了两月,怎么忽然来了北部?”
“黎括已经把你的话全都转达给我了,有些事情怕信里讲不明白,索性就寻了个行商的理由来了。”师归雩简单解释,顾及有外人在场,没再说什么。
温宁昼板着脸,在一旁把指节掰得嘎嘣响。他早该想到的,大庆嫁到北部的人,他眼前不就是一个吗?
真是可恶。他本来有更多的机会,让虞惊言依赖自己的。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居然给他行了方便。
师归雩也不挑剔,捡着能说的尽可能说了:“临城现在各家店铺都少粮食,临城封了城,寻常人只许进不许出,粮食要价很高。”
百姓家里没有粮食,不能出城去别的地方买,那就只能从郑弗旨手里买高价的粮食。
虞惊言倒吸了一口气:“熊心豹子胆也干不出这种事!真是过分!”
温宁昼在旁边听个热闹,发觉到了一丝不太对的地方:“只许进不许出,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她有一种预感,师归雩的回答会意味着更大的灾难,所以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捏住了身侧的氅衣边缘。
师归雩眉眼又低下去了:“我在附近买了些粮食,想着到临城能帮一点是一点儿,没两天就被赶出来了。”
死局,死寂。
“真是猖狂!”这次是温宁昼。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做过!外面的人卖粮食就赶,自己卖粮食就疯狂提价,难不成一整座城的百姓,等着活活饿死吗?
师归雩见他情绪激动,温声宽慰:“我出来之前大概问了问,大家手里还有一些准备拿来做春种的粮食,但我劝了劝,没几个人敢动。”
对于他们不敢动春种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来的时候没带多的粮食,只能先想办法从郑弗旨手里抠出来一点儿,再想办法救灾。
但这样子不是办法,郑弗旨如果年年这样做事,谁都经不起他这样霍霍。
温宁昼想,郑弗旨是一定要尽快解决的。
但眼下里,师归雩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虞惊言,似乎也很令人寻味。到底会是因为什么,能让一个药罐子不远千里奔波到北部?
他说他来找朋友,温宁昼就算是只剩下三岁小孩的智商了,也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