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桓站定,语气轻蔑:“让云舟滚出来。”
“放肆!”弟子怒斥,长剑出鞘。
陆景桓站着没动,广袖翩然拂动间,数根殷红丝线交错飞出,持剑弟子还未迈出半步,整个人已经僵在了原地。
佩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洞穿自己咽喉的红丝,连一声惊呼都未发出,就直挺挺的仰面栽倒在地。
陆景桓收回手,踏过那人尸身径直向谷中走去,步伐沉稳。
"红。。。。。。丝缠!"另一名弟子连退数步,不要命似的向谷内跑去,“魔头,魔头陆景桓来了!”
谷内警钟未响,陆景桓的靴底已碾过第二具尸体。当云舟带着十二毒卫赶到时,沿途已整整齐齐躺了一排死不瞑目的弟子,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插着一根微微颤动的红丝,在风中轻轻摇曳,像一片摇曳的赤色血林。
"陆景桓!"云舟怒不可遏,手中折扇一展,数根细针雨点般袭来。陆景桓袖袍一扬,细针就生生调换了个方向。
“老夫今日就灭了你这孽障!”
陆景桓轻松应对着他的杀招,足间轻旋间袖中又射出数根红丝,云舟身后弟子瞬间又少了一半。
“云舟,我只问你一句,昙烬的解药,你给是不给。”
“你这魔头,你做梦!”
“那就是不给了。”
陆景桓得到否定答案,掌心一翻,数以千计的丝线迅速聚拢,凝成一条赤色血鞭。他扬手向前甩去,鞭梢所过之处,地面石砖寸寸崩裂,毒雾被生生劈开一道真空。
云舟举扇格挡,看似不堪一击的纸扇生生承下这一击,却毫发无伤,还震得陆景桓倒退了几步。
见一击未中,他再次扬鞭甩去,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剑光截断。
"爹爹!"
云芸毅然冲到云舟面前,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鞭子,虎口震得发麻。她愤恨的抬眼看去,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呼吸一窒。乌发红唇,身姿绰约,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浑然天成的威仪,正是群仙会惊鸿一瞥的梦中人,他竟是陆景桓!
陆景桓也认出云芸正是那日擂台上和洛熙对决之人。
他冷嗤一声,手中血鞭再次挥出,云芸迅速说道:“你要解药,我给你!”
雪白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陆景桓血鞭力道一收,瓷瓶稳稳落于他掌心,“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招。”
墨色孤影渐行渐远,云舟关切的扶上云芸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责怪:“芸儿,你怎可如此鲁莽,可受伤了?”
云芸痴痴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爹,我没事。”过了半晌才回身关心起云舟的伤势,“爹,你没受伤吧。”
云舟安抚的拍了拍云芸的肩膀:“爹没事,那魔头想伤我,还没那么容易。哼,他今日大闹我玉莲谷,伤我数名弟子。日后,我定要这魔头血债血偿!”
云芸对云舟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脑海中都是他的音容举止。她轻轻按住腰间发烫的牡丹香包,那里面正游动着她方才从血鞭上偷偷截取的一缕气息,独属于他陆景桓的气息。
晨雾初散,山岗上浮动着细碎的金色光斑。陆景桓攸然止步。他缓缓抬起手腕,只见苍白皮肤下,一团暗紫色的血点正悄然晕开,从一小片青淤,快速漫延成不规则的血块,隐隐透着沉闷的痛感。
方才两次的冲击,他的手腕已经到达了极限。崩坏的经脉方显出来罢了。看来断掉的手筋就算接好也依旧这么的脆弱不堪,别说提剑,便是挥鞭,都不能。
他不甚在意的甩了甩手,这样的疼痛和反噬相比,早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到达暗夜阁时,正值阁中最后一片阴影被高悬的日头点亮。
听雪轩的雕花木门被暴力的推开,陆景桓抬手将瓷瓶掷向青萝,却在脱手瞬间反手一捞,药瓶稳稳落回掌心。他盯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神色古怪,像是被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刺了一下。
“阁主?”青萝惶惑抬头。
“用灵泉水送服。”他终于松开手,“别让她死了。”
他转身离开,却在跨出门槛的刹那猛地扣住门框。
“阁主?”
“无碍,先去把就解药给她喂下。”
他直起身子,强撑着一口气转向流霞苑,房门闭合的刹那,他终于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上。
痛。。。。。。
无法消解,无处不在,就连呼吸都变成了酷刑,比当初挑断手筋推下悬崖更甚,至少那时,他还能躺在崖底望着漆黑的天幕冷笑。
他仰头倚在床沿边,低低的笑。便是如此,稍一运功,这要命的反噬便会扑上来。
五年里,他多少次疼到蜷缩,多少次抓烂了床头的木栏。要驾驭这强大的力量,便要忍受这让人生不如死的痛楚。可他别无他选,一个手不能提的废物,又有什么选择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