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吾儿季淮,岁岁安康。”
少年虔诚的捧起手镯,将它贴在自己脸上,发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身体不停的抖动着。
洛熙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认得这镯子,这样的木藤手镯是唯有青城派嫡系血脉才有的长生镯,所以这青城少主,也在五年前灭青城派满门时,被陆景桓杀了吗?
“哈。。。。。。”
季淮终于抬起头,将那镯子按进了心口。洛熙这次看的分明,他的眼中流出了两行血泪,转瞬就被暴雨冲刷干净。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少年的轮廓渐渐模糊,仿佛隔着一层血色薄雾。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开来,四肢逐渐失去知觉,意识被强行抽离。。。。。。
洛熙清醒时,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夜风从开着的窗吹进来,吹散了她最后一丝睡意。
屋外月光明亮,洛熙从床榻上坐起。
暗夜阁的夜每晚都安静的近乎诡异,可此刻,她只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只是一只会发出动静的鸟儿、一阵风过时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也好。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听雪轩。
她驻足片刻,正欲离去,忽闻檐角风铃轻响。抬头望去,只见一截被风掀起的衣角。顺着衣角看上去,陆景桓正斜倚飞檐,仰头饮尽壶中酒,一线琥珀色流光顺着脖颈滑入衣衫深处。
“洛宗主也睡不着?”
她足尖轻点,轻巧落在他身侧的青瓦上。夜风拂面,眼前天幕豁然开朗,圆月高悬,清晖洒落人间。
“月圆人团圆,陆阁主却在此对月独酌。”她顺手捞起身旁另一壶未开的酒,拍开泥封饮了一口。烈酒入喉,胸腔火辣辣的,总归驱散了几分这彻骨的寒冷。
陆景桓目光仍望着远方:“洛宗主不也是深夜独行?”
洛熙又饮了一口酒,任由辛辣的酒液灼烧胸腔:“想起些旧事罢了。”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只是并肩坐着,各自饮酒。月光在地上投下二人交错的身影。
夜风习习,酒意慢慢涌上来。洛熙极少饮酒,也没什么机会饮酒,此刻几口烈酒下肚,已有些神志不清。
她仰头望着满天星斗,视线渐渐模糊。恍惚间,那轮明月似乎化作了师父慈祥的笑脸,正温柔的望着她。
“师父。。。。。。”她无意识呢喃,伸手想去触碰那虚幻的影子,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去,眼见就要顺着屋檐倾斜的弧度滚下去。
陆景桓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捞了回来。他将酒壶放在一侧,拧眉看着她酡红的脸颊。
“酒量这么差还敢喝?”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手上却稳稳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洛熙迷迷糊糊地抬眼,懵懂水润的眸中清晰的倒映出陆景桓的模样。她别过头,将他推远了一些,毫不掩饰面上的嫌弃厌恶。她一言不发,只是一味的推他。
“好。”陆景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下一秒,干脆地放了手。
洛熙满意一笑,含含糊糊的说了句什么,陆景桓没听清,凑近她,“什么?”
洛熙见他又靠近自己,身子大幅度向后倾倒,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倒了下去,顺着房檐就咕噜噜的往下滚。
陆景桓在一旁抱臂看着,置之不理。洛熙也由着自己滚,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像极了幼时爹爹推着她荡秋千。每每飞到最高点从空中坠落时,就是这种感觉。
她闭着眼,感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即便她知道自己下一秒就会狠狠摔在地上,可她依旧不想动,只希望这样的感觉更久一些。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最后那一秒,她的耳边不是呼啸的风声,而是衣裳拂动的剐蹭声。紧接着,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洛宗主,是打算把自己摔死吗?”
洛熙不想理他,干脆闭眼装睡。
“麻烦。”他冷嗤一声,却还是抱着她走向流霞苑。
转过回廊,两名守夜侍女正提着灯走来,见到他时慌忙低头行礼。陆景桓没给她们开口的机会,直接将洛熙往前一递。
“送她回去。”
侍女们手忙脚乱地接住,其中一人不小心碰到洛熙的指尖,惊呼道:“姑娘的手怎么这么凉?”
陆景桓没应声,转身便走,却在迈出两步后鬼使神差的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两个人搀扶着洛熙离开的侍女身上,直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