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轻笑,“姑娘说笑了,苏某此来,是想请教琴艺。”
他眉眼温润,不紧不慢的从袖中取出一卷琴谱递来,“此曲名《幽兰》,乃家母亲编,最宜静心凝神。只是家母已过世,这琴谱在下珍藏多年,却无人可弹,姑娘可愿一试?”
她沉默接过琴谱,触到纸张时忽觉底下藏了硬物。苏钰借着琴谱的遮挡在她手背上轻划一下,温润之声在她脑中响起,“姑娘一直烦扰之事,在下或可为姑娘解答一二。”
洛熙抬眸对上那人含笑的眼眸,不动声色的将那硬物滑入袖中。
琴音起,起初只是零散的几个音,宛若朝露滚落竹叶,轻而脆。渐渐地,零散的音符连成连贯的曲调,如幽谷回风,低徊处似月下萤虫,高昂时若飞鸟掠云。
苏钰心头微微一颤。
这琴音。。。。。。太像了。
十年前,母亲总在药圃的凉亭里抚琴。她偏爱《幽兰》,说这曲子能镇魂安神,连带着满谷的药草都长得更旺些。那时懵懂无知,常趴在石桌上假寐,那琴声就如一双温柔的手,抚过他每一根倦怠的骨头。
可后来母亲病逝,再无人能弹出这般清透的琴音,直到今日。
一曲毕了,他望着洛熙,眼底似有星河流转,"姑娘指下这曲《幽兰》,竟比原谱更具灵韵。"
陆景桓修长手指轻轻一捻,指间棋子一瞬化作齑粉,细碎粉末在光束中飘散,“苏谷主倒是会讨巧,拿亡母遗作来试人琴艺。”
苏钰不疾不徐地拂去袖口并不存在的尘埃:“陆阁主误会了。在下不过是认为这琴谱当配得上姑娘的琴音。”
苏钰温柔的看向洛熙,从袖中取出一支桃花簪,轻轻置于琴案,“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想劳烦姑娘。这簪中藏着半阙《离殇》,乃五年前我与一位友人所作,残缺不全,实在令在下痛心。姑娘可愿帮忙看看,能否将其补全。”
那木簪静静躺在桌上,实在算不上精致。粗糙的簪身还保留着木材原始的纹路,簪头处雕刻的桃花也歪歪扭扭,依稀还能辨处几根木刺。
洛熙一愣,认出了这根桃花簪。这是她五年前离开药王谷时,笨拙的雕刻了整整三日的谢礼。
当时她每刻几刀,就往他发间比划比划,木屑落满了他的肩头,还有几片顽皮的钻进他的领口。
他那一头缎子似的黑发被折腾的乱七八糟,却始终好脾气的由着她胡闹。只在木刺扎到她手指时,才会制止她的动作。
“小心些,别谢礼没做成,反倒要我这个收礼的给你疗伤。。。。。。”
洛熙犹豫片刻,将木簪握在了手心。
苏钰点头回礼,拱手作别,“谷中扶桑现下看的正好,若有机会,望阁主与姑娘赏光。"
待那抹青衫消失在回廊尽头,陆景桓意味深长的看着洛熙,“苏钰左一口友人又一口友人,我看这友人八九不离十就是洛宗主吧。不曾想洛宗主还有半夜偷药的癖好?我还当洛宗主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洛熙也没有反驳,起身将琴抱起,“不过是年少无知时的荒唐事。阁主若感兴趣,不如去查查药王谷的账册,看看我到底偷了多少灵芝人参。"
说着,她又向陆景桓迈近两步。
“你做什。。。。。。”话没说完,他忽觉腰间一动,再抬头看去,腰间那枚一直不离身的红玉玉佩已经落在洛熙手中。
少女背光而站,灵活的转动着手中玉佩,“陆阁主上次在黑市抢了我的玉佩,扯平。”
陆景桓好笑的看着她,“那玉佩何时成了你的,何况,这块和我上次抢你那块可差的远了。”
洛熙掂了掂掌心红玉,“我不管,到我手中就是我的了。陆阁主总不会小气到,还要为了一块玉佩和我大打出手吧。”
说罢,她的身影一瞬消失在原地,竟连瞬行术都用了出来。
陆景桓也不恼怒,反而气定神闲的坐回椅中,那蠢女人可能不知道,那玉佩不仅可以打开阁中结界,更镌刻着归梦符。
苏钰这次有备而来,这趟药王谷她横竖是要去的,但这样一来,她的所有行踪都会在他的掌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