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的名流孤岛上,梁知聿和蒋茯月两个众所周知的死对头居然有一段经历。
——且仅两人独有。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陡然增快,这算什么?示好么?
蒋茯月没办法思考他难得灿烂的笑,辨别不清的话语,她的脑袋嗡嗡作响。
视野里,梁知聿似乎有新动作,蒋茯月慌忙转过身,躲着他。
“梁总,蒋小姐。”
殷宋的声音远远传来,她一路狂奔,顾不上狼狈,刚到他跟前,就听见身后传来懒散的脚步声。
装货。
蒋茯月从梁知聿手中夺回木棒,白了他一眼,独自走到前面。
又走了半小时,才到达了目的地。
此处位于深山中,烟雾缭绕,仿若仙境,而嫩叶静静生长,绿得像浸在山泉里。
“这里是蒋老爷子花费大量气力种的,”殷宋向蒋茯月解释,“就是你爷爷。”
他摘下一个茶青:“芽叶匀整、底子干净,是块好料,只是味道来得快,去得更快。”
泡出的汤色是淡淡的蜜黄,蒋茯月抿了一口,舌尖先触到清甜,喉头泛起微涩,再次品味,味道却散了。
“年轻客户要的是能泡三次还有味的茶,是加了冰、兑了水,照样好喝的茶,”蒋茯月抿唇,“我们的茶确实太淡了。”
梁知聿问:“这片地质量如何。”
“多年来一直有人翻耕养土,很适合茶树生长。”
顿了顿,殷宋从包中里翻出个锡罐,倒出点深褐色的碎茶:“这是托人从斯里兰卡带的乌瓦红茶。”
沸水冲下去的瞬间,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香气涌上来,像被阳光晒透的焦糖,混着点皮革的沉厚。
茶汤倒进杯子,是深琥珀色,蒋茯月喝一口,浓烈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先是果脯的甜,接着是木质的醇,最后落进喉咙里,还有点回甘的余温,像炭火在胸腔里慢慢烧。
“综合时间、资金来看,目前最好的选择是从国外带回茶种,种在茶园里试试,”殷宋斟酌一下,“不过这意味着可能需要铲除这里的茶树。”
望着漫山齐腰高的茶树,蒋茯月眼眶发紧,这些树是爷爷栽下的,花了大精力才养好的。
“既然如此,就按你的办法做吧。”
梁知聿说完起身,蒋茯月却没动。
两人僵硬着,谁也没说话,气氛凝固到冰点以下。
“你能找出更好的方法吗?蒋茯月。”
她能不清楚吗?茶树不等人,时间不等人,金钱不等人,她只是为爷爷没能喝上她亲手泡的茶而生自己的气。
蒋茯月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你以为我不想吗?”
山风强烈,吹得她碎发乱舞。
“这些茶树是我爷爷一辈子的心血,你一句话要铲掉,我就能轻轻松松点头吗么?”蒋茯月压着眼中泪水,“我气的是我自己没用,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要被风卷走,眼眶里的泪意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不应该哭的,这算得了什么?这会比之前梁知聿的羞辱更恶劣吗?
蒋茯月向来不会为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而难过,只是最近再三下跌的生活曲线,还是让人心慌。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她只是觉得没有达到自己的期望罢了。
梁知聿站在原地没动,他望着蒋茯月颤抖的肩膀,刚才冷硬的语气软了下去。
“殷宋,”他忽然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男人,“留一半。”
殷宋愣了愣,随即点头:“可以试试嫁接,或许能中和两者的滋味。”
蒋茯月猛地抬眼,梁知聿也不看她,像是在自言自语:“破坏了他老人家的茶园,临走前去给他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