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只有自己发现了,还是,只有自己敢发现?
知微不敢再深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知微找了个破陶碗,倒上一点水,再小心翼翼地将那白色的粉尘浸入水中搅动。
她又从库房找到了醋,倒了小半碗出来屏住呼吸,对着那碗自粉末进入后显得逐渐浑浊的水,滴了几滴醋进去。
“滋啦……”
微不可闻的气泡声响起,碗里浮起一层细密的泡沫,还带着点刺鼻的气味。
知微的心彻底凉透。
古人或许不知,可她上过学的,砒霜遇酸生热便会形成气泡。
果不其然,军中粮草被人动了手脚。下的砒霜剂量虽不致死,可长此以往,兵士腹泻脱力,上了战场也是活靶子。
恐惧窜上来,像一把火,烧得知微喉咙发干。
乱世!又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
岭南盐案差点冤死人,蜀郡晏家被灭门,如今连保家卫国的军粮也成了索命绳。她只想安稳做个菜,怎么就偏偏撞上这些破事。
但骂娘没用。
知微攥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这事太大,牵扯的事情太多,她捂不住,必须上报。
她抓起那碗“证据”,急匆匆就往外冲。刚冲出伙房门,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堵个正着。
知微抬眸,那人她见过——张兴中的跟班信徒之一,好像是老邓、老王还是老陈。
罢了,此刻这不是重点。知微稍稍低下身,想从他侧边绕过去,老邓却往同一方向动,又重新拦下知微。
“这么着急是干嘛去?小娘子,你脸都白了。”
老邓抱着胳膊,腿微微点着地,眼神在她手里那碗浑浊泥汤上溜了一圈,语气带着惯有的轻视。
“这又是捣鼓什么新鲜玩意儿?别净整些没用的花活,耽误了弟兄们的饭食,你的脸上可不会好看。”
知微心急如焚,懒得跟他废话:“让开!军粮有毒!我要见少帅!”
“有毒?”老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脸上的横肉都抖了抖。
“我说小娘子,你莫不是白日做梦?还是觉得靠这点危言耸听就能在伙房站稳脚跟?别是你这细皮嫩肉的,沾不得阳春水,也没什么本事,比拼不过疱正大人,只能出此下策干扰比试。”
“还是说,正因为你不清不楚进了伙房,所以看什么都和你一般脏?”老邓发出哄笑声,眼神里尽是嘲弄。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我要是说了谎能独善其身。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我从中究竟是谋的利多还是受的害大?”
知微火气不减,岭南市井里淬炼出的泼辣劲儿毫不掩饰,叉腰就怼了回去:“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她猛地将碗举到老邓鼻子底下,“用你的牛鼻子闻闻,这是面粉遇水该有的味道吗?醋滴起泡,酸碱反应,这是砒霜!砒霜懂不懂?再耽误下去,全营将士都得腹痛不止。到时候敌人杀过来,你们在茅房是提裤子跑还是拿裤子挡?!”
知微的声音又尖又利,穿透力极强。
老邓虽听不懂所谓的醋滴起泡,更不知晓酸碱反应,但他显然没料到眼前人反映竟如此激烈,为知微的愤怒给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