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动了。
是没有任何预兆的狂奔。
知微瞬间成了狂风里的破树叶,只得死死抱住祝隶稷横在她腰前的胳膊尖叫:“要死啊!我昨天腌的菜还没封口!大人,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放我下来,我愿为您当牛做马、死而后已……”
身后胸腔传来闷闷的震动,那毒蛇竟然在笑。
练了几天,知微总算能勉强在马背上坐稳了,代价是浑身骨头像被拆过一遍。祝隶稷毫无怜悯,专挑她揉着大腿,龇牙咧嘴时下令加练。
直到那天深夜,军营的主力士兵按计划换班,一阵号角却突然撕裂寂静。
江覃前些日子去了蜀郡小镇潜伏,眼下只知微恰在帅帐伴着祝隶稷,手上还端着刚煨的鸡汤。
亲兵撞开伙房门,脸白得像纸:“敌袭!少帅快撤离,李将军断后!”
火光瞬间染红了半边天。营地炸了锅,人影幢幢,兵器碰撞声、喊杀声搅成一团。混乱中,一只滚烫的手攥住知微手腕。是祝隶稷。
“上马!”祝隶稷声音嘶哑,玄甲上溅着暗红。
知微被他半提半抱着甩上马背,那匹叫“黑电”的战马嘶鸣着冲进黑暗。
寒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身后是潮水般的追兵和破空声。
知微死死抱着马脖子,颠簸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低头!”祝隶稷厉喝,一支羽箭擦着知微的头皮飞过,顷刻,它钉进前面树干,连带箭尾嗡嗡乱颤。
“他们……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驻扎的位置,这一切不都是向外边严格保密的吗?”风声灌进嗓子眼,知微喘着粗气问。
早前为了防备敌人的入侵,军队每几天就要换个地儿,活动低调,就连买卖粮食的频次也尽量减少。可纵然是这样,还是遭遇了敌袭。
想来可能性不过那一二。
“还能是为什么。”身后是追兵,眼前是密到望不见尽森的森林,祝隶稷操着缰绳,尽全力提速。
“有人泄密。”祝隶稷道。
终于还是被算计了。
丛林在前,祝隶稷的身子压得极低,呼吸喷在知微后颈。
后方奔驰的马蹄声连同窸窣叶动,一并侵入耳。
双眼可及的两侧景观飞速改变的同时,知微眼前一黑。
一切都太突然,以至于“黑电”失足跃崖的瞬间,知微对失重感亦没有太大反应。
耳朵发出的啸呜声持续作响,落地时巨大的冲击力让马匹踉跄,祝隶稷闷呼一声,箍着知微的手臂猛地收紧。
追兵的火把在崖顶晃动叫骂,逐渐变小、变暗,他们到底没敢跳崖。
知微与祝隶稷则在漆黑的山坳里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黑电”前蹄一软,两人连同马匹轰然栽倒。知微被甩出去,滚进一片半人高的枯草,啃了满嘴泥腥。
祝隶稷同样落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知微连滚带爬扑过去。
月光惨白,照见祝隶稷左肩骨下方插着的半截断箭。
军甲裂开,玄服之下,有暗色的血液股股洇出。
“大人!”危难中,知微大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