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皮笑肉不笑,“这长得未免不太方便啊。”
连身旁一位看了许久热闹的行人此时也是忍不住点了点头,深有同感。
那画贾见俞挽春兴味阑珊,虽然遗憾,但绝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转换目标,盯上了边上那路人,“这位小公子……”
俞挽春下意识侧过首,却是微微一怔。
这人少年模样,身形修长削薄,相貌带着如磋如磨的似玉柔和,可他山根又高挺,眉目颜色极清冷疏淡,便显得薄凉锋利了些。
许是方才眼睛受了荼害,如今撞见这般虽着布衣却不掩俊俏风流的少年儿郎,俞挽春不能免俗,多看了几眼。
这人如今被画贾找上作苦债主,虽面无表情,但薄唇稍抿,眉眼微蹙,看着寡淡,偏生让俞挽春从中看出几分无措茫然。
俞挽春莞尔,好心地出手相助,“这幅画我买下来了。”
这厢画贾见着谁掏出几文铜钱,也就认作谁是衣食父母。眉梢眼角笑出褶皱来,顺手又大方翻找,找出压箱底堆积尘灰的几幅画像。
“小姐,这些可都是那位的画像,便都送您了,不收银钱。”
俞挽春不消细看,便知晓恐怕又画的些奇异的人形。她府中不缺镇邪的门神,只觉这画贾着实胆大,也不怕乌枭卫掀了他的摊子。
她轻哂一声,抬头见天边斜阳微垂,遥遥天际湖蓝波光盈盈绘霞,扩散开丝丝缕缕的晕红,意识到天色将晚。她得赶在宵禁前回府,便不再理会其他,携着晴照转身欲走。
只是尚未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悠悠传来一道如泉噎幽石的男声随风入耳。
“等等。”
俞挽春闻言有些纳罕,脚步微顿,缓缓侧过身来,恰恰撞进了一双沉静平寂的黑眸。方才未曾注意,俞挽春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此人生一双如水玉的明眸,当真是好颜色。
“姑娘,你可是……要去白马寺?”少年郎声音平缓,不见丝毫波澜。本是不近人情的语调,许是他本人也察觉到自己语调过分僵硬,微微一顿,随即强行舒缓了语气,一字一句道:“前方道路已封,若往白马寺……还请寻他路。”
天边云卷云舒,玉盘似的明霞遍撒珠光,映照无双姝色。
俞挽春朝他感激地眨了眨眼,落入少年眼底,碧色霞彩为添花,连带她扬起的眉梢都轻轻漾开暧暧春光。
俞挽春虽然感觉奇怪,但渡过了淮安河畔,此处寺庙众多,唯有白马寺乃皇家寺庙,往来香火不断极受追捧,想来他也是随口猜中。
晴照先前便去过白马寺,也知晓一条去白马寺后山小院的小径,俞挽春不假思索,便与她一同拐了方向。
“哎小公子……小公子!”那画贾见他终于回过神来,厚着脸皮问道:“小公子,这画你可还要?”
少年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缓声道:“方才的几文钱,拿出来。”
这回轮到这画贾惊愕非常,“这……”
“我用我的来换。”
俞挽春终于坐回马车,那桥边车夫等待许久,见状便赶紧驾驶马车,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打道回府。
“小姐,这求来的玉坠子果真会有用吗?”
俞挽春脖颈上一缕红线鲜艳夺目,牵上一枚莹润剔透的玲珑玉坠,这坠子衬得她肤白如瓷,美则美矣,但不知其效果如何。
她们从白马寺后门而入,询问旁人才知晓圣上皇子今日奉命前往白马寺礼佛,故而先前那条道路被封,由住持亲自迎接。俞挽春要见的便是住持,晚来一步,只是人已来此,左右不能白来一趟,她便用银两带回一个玉坠。
俞挽春信手摆弄一番,她其实也不大相信这求完神拜完佛便能圆人夙愿,赚得诸佛临世降福,布施恩泽。不然,这庙里那些个祈姻缘求平安的早该应验,这世间哪还有这么多不平,这土地寺庙也早该被拆了。
“求个心安罢了,”俞挽春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看看今晚如何。”
晴照怪道:“小姐从未见过这指挥使,您与他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干系,怎的总入小姐梦境,扰你清幽呢?”
“可能他的故事听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俞挽春自己也颇感怪异,“若还是不行……”
“莫非小姐便要亲自去……”晴照下意识便开口。
“嘘……”俞挽春街里小巷的话听得多了,虽然对那所谓的来无影去无踪的乌枭卫指挥使有几分好奇,但如非必要,也不大愿意提他。
“索性届时找郎中开几服药,服下去当场昏了头脑睡去正好呢,”俞挽春自暴自弃,“我爹从朝堂回来,从前也曾与我娘控诉指挥使的暴戾横行,他常年戴着面具,谁知道那人的真正模样。”
“说不定真像这画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