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属下未置一词,从头至尾皆是缄默无言,那绯袍男子从机关木匣中取出一个折子。
“你且将这折子交予……你呃……你!”
话还未尽,那绯袍男子便目眦欲裂,艰难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鲜血不断从他口中呕出。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见到那始终低头的下属缓缓抬眸,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容,除去身形一致,眼前这极年轻的相貌与他印象中之人,完全是二般的人物。
“你……你……”绯袍男子抬起手,手指颤抖指着他,可鲜血堵塞了他的咽喉,使得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
源源不断的血流浸透衣襟,将绯色染得更深,他浑浊的眼球僵硬地一转视线下移开,便见到一柄长剑直直贯穿了他的胸膛,血水如浪纷涌而出。
他绝望至极,愤怒地死死盯着眼前之人,若是可以,想来他此刻定是希望可以变成豺狼虎豹撕碎了这个刺客。
渐渐地,绯袍男子声息消逝,他双手垂落在身侧,“嗒”地一声,那折子也从他手中脱落。
长剑银刃披红,那年轻人利落地抽回剑身,绯袍男子的尸体彻底失去支撑轰然倒在血水之中。
年轻人用白布缓缓拭净剑上鲜血,随即,那白巾轻飘飘地坠落,覆在地上沾染血水的折子上。
归剑入鞘,他随手一掷,火媒落地,瞬息之间从火星燎绕蹿出高一余尺的火焰,推开门,灯油气味愈发浓厚,乃至将整间屋子都笼罩其中。
暗色沉沉的夜幕,一道流星坠落,星空之下升起耀眼炽烫的流焰,他转过身再度悄无声息地从屋中离去,身后的屋子骤然爆发出铺天盖地的飞火,汹涌澎湃的热潮如同巨手扭曲了原本森冷的夜空。
……
“……走水了!来人啊!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来人啊!!!”
……
撕开这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的假象的,不是什么公正自在人心,迫使那些狱卒收手的是上头那位大人“意外”离世的消息,他们害怕这所谓的报应,便急匆匆将原府父子放出了牢狱。
紧随其后的翻供便顺其自然,他们亲口推翻先前被逼无奈之下所述,咬定是严刑拷打被迫如此。
而京兆府那头,因前些时日俞挽春与阿酉发现的崇德居见不得光的秘辛,也被那位指挥使雷厉风行地破获截取,事实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小姐,近来你半夜起来可千万要小心点灯,”晴照对俞挽春开口道。
俞挽春心里默记一招一式,闻言抬眉道:“怎的,怕走水啊?”
晴照叹了口气,“谁知晓呢,奴婢先前可不跟小姐说了?这上京果真是有祸事频出,”她忍不住感慨,“一晚上,便被烧得个干净,真是可怕。”
“对了……小姐……”晴照表情微妙起来,“那捕快当真只是小姐友人?”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俞挽春险些没反应过来,她忍不住抿唇含笑,唇瓣似娇艳桃粉,“怎么?不是友人,还当是什么?”
这几日来,晴照眼看那所谓的京兆府里的捕快入了俞府,小姐几番亲自迎他,若说是在外寻来的师傅便罢了,偏偏那捕快太过年少,瞧那样子恐怕与小姐年岁相当。
不过那人身手的确教人挑不出毛病,哪怕晴照都能瞧出他武艺超群,可此人每每遇见俞挽春,虽说看样子不见得有多么悸动,可晴照却能瞧出来,那人恐怕对小姐有意。
若抛去这一切不谈,单凭那人只是单相思,索性届时寻由头将他赶出府便好,可偏生小姐居然格外看重那捕快,甚至整日“阿酉、阿酉”唤着。
晴照先前可从未见过小姐与哪个男子称呼如此亲昵过。
仔细想想,小姐而今已经过了及茾的年纪,春心萌动实在再正常不过,那捕快年纪与小姐年龄相近,长着一副好容貌,又武功高强,引得倾慕实在正常。
可是晴照怎么瞧着那捕快,都觉得他不似寻常之人。
晴照很担心,以小姐这般人,担心小姐年岁太小,遭贼人骗了感情。
俞挽春瞧见晴照这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但她也知道晴照是为她着想考虑。
“不说我们的确没有什么,可就算有了什么,又能如何?”俞挽春歪了歪脑袋,眨眼,“日后我要的夫君,自然是要入赘我这俞府,是嫁我而非他娶,挑个看得顺眼又乖巧的,总比那些眼高手低的世家公子强。”
晴照还不知晓原来小姐对自己这婚姻大事看得这般通透,“小姐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