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被俞挽春的动静惊动,忍不住抬起手来想要遮住自己的脸,声音低哑,“别看……会脏了你的眼。”
俞挽春只觉得鼻子很酸,酸得她眼前模糊不清。
水雾弥漫,却也遮不住他那身血衣,华贵绸缎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大片大片血色斑驳,她看不清伤痕,只因满身遍布凝结褐色血痂。
阿酉静静地靠坐在地上,一条腿微曲,横放在地的佩剑上鲜血淋漓,皎洁的月光撒落,银白剑身上血已浓稠成小摊血泊,照耀着剑穗愈发殷红。
“你……”俞挽春明白了一切,“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她的声音此刻出奇的平静,阿酉身子微微一颤,“……是。”
“你赶过去,就是为了去杀人,特地把自己弄成一身伤?”俞挽春深吸一口气,先前的怀疑涌上心头,“你早知晓这里有异动,所以瞒着我过来?”
阿酉微微颤抖地放下手,身侧发丝凌乱地垂落下来,那张在月色下盈润温和的侧脸,本该如同白玉菩提似的无暇,可偏偏沾染血污,仿佛碎玉裂痕,平添枯木似的糜艳腐烂。
“……别害怕……别怕我……求你……”阿酉以为俞挽春讨厌他这幅样子,也不再顾及腿上的伤口,下意识从地上撑起身来。
身上的伤口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再度崩裂开来,他一瘸一拐地想要走过来,却又害怕自己脏了她,又停了下来。
血水顺着袍角一滴滴不断地流下,汇聚在地上如同密布的血河交织。
俞挽春听着他那番话,只觉得越发心酸又心疼,却又气得受不了,水雾上涌遮蔽眼前视线,“怕?怕什么啊?怕你死了吗?”
她明明是生气他这般不把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可见阿酉一副低头卑微,只知道抱歉的模样,她便更加恼怒,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明明已经伤得如此严重,怎的还只是担心她会不会害怕?
他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为何总要将自己置于此等卑下的境地?
他总是如此……从前便罢了,这次俞挽春可实在忍不住。
阿酉听得出俞挽春的恼怒,可他不知晓她究竟为何会如此,一时间无措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挽春……我不该让你见这些……对不起……”
“行了……别说了,”俞挽春赌气似地开口。
越说越让人生气。
阿酉张了张嘴,却也因她这语气憋回了所有话。
他缓缓垂下脑袋,皎月下的身形如同缺月疏桐,孤瘦削薄,苍凉又冷寂。
俞挽春看到他这样子,无助感油然而生。
终于,她忍不住爆发出来,几步走上前,“你!”
阿酉见她情绪激动,越发无措,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别过来……我身上脏。”
俞挽春蹙起眉来,满腔难以抒发的情绪不断上涌最终被冷水倾盆浇灭,她微微阖上眼。
等再睁开眼,眼中雾气成水滴,俞挽春看着眼前少年浑身浴血,再也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阿酉久久未曾听到动静,僵硬着身子,缓缓抬起头来,却正好见到俞挽春眼角含泪的模样。
他顿时慌了神,“……别哭……”
暮鼓声响,将这沉寂的一切尽数搅乱。
“……你就不怕疼,不怕死吗?”俞挽春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