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的夏天,伦敦的空气黏稠得如同熬坏的糖浆,带着泰晤士河特有的水腥气和工业尘埃的味道。
格里莫广场12号——布莱克家族的祖宅——更是像一座深埋在地底、拒绝呼吸的古墓。阴森的画像在走廊墙壁上窃窃私语,内容无外乎纯血统的荣耀、对“泥巴种”和“血统叛徒”的诅咒,以及永无休止的、对家族“耻辱”——西里斯·布莱克——的控诉。
西里斯刚刚从霍格沃茨回来不到三天,这座华丽而压抑的牢笼就已经让他喘不过气。
晚餐桌上,沃尔布加·布莱克夫人那高亢、冰冷、如同刀片刮过玻璃的声音再次响起,主题依旧是西里斯在格兰芬多的“堕落”、他与“那个波特小子”的“不知廉耻”的友谊,以及他“辜负了布莱克高贵的姓氏”。
“西里斯·奥赖恩·布莱克!”沃尔布加的声音穿透了银质餐具碰撞的微弱声响,直刺西里斯的耳膜,
“看看你!坐没坐相!你那头发,简直像个下贱的流浪汉!还有,收起你脸上那副令人作呕的、自以为是的表情!我警告过你,再和那个波特来往,后果自负!他那个家族,不过是靠着投机取巧才挤进神圣二十八族的暴发户!更别提他母亲那个泥巴种……”
“住口!”西里斯猛地将银叉拍在精致的骨瓷盘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他抬起头,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像两簇在寒冰中跳动的火焰。
“不许你侮辱詹姆!不许你侮辱波特夫人!他们比这座坟墓里任何一个道貌岸然的画像都更像个人!”
死寂。连墙上那些喋喋不休的画像都瞬间噤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雷古勒斯坐在西里斯对面,脸色苍白如纸,握着叉子的手微微颤抖。奥赖恩·布莱克,西里斯的父亲,只是从他那份《预言家日报》后面抬起眼皮,冷漠地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仿佛眼前发生的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沃尔布加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原本苍白的皮肤涨成了猪肝色。她猛地站起身,华丽的丝绒长袍带倒了身后的高背椅。
“你……你这个逆子!你这个家族的污点!”她尖叫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形,“克利切!”
“啪!”一声爆响,家养小精灵克利切出现在桌边,巨大的蝙蝠耳朵耷拉着,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扭曲的兴奋。
“把这个……这个不知感恩、满嘴污秽的孽障!给我关进顶楼那间空卧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不许给他食物!让他好好反省自己的罪孽!直到他学会尊重他的姓氏、他的血统和他的母亲!”沃尔布加的手指,涂着猩红蔻丹,像一根淬毒的矛,直直指向西里斯。
“遵命,尊贵的女主人!”
克利切卑躬屈膝,随即转向西里斯,
“坏少爷,请跟克利切走吧,克利切很高兴能帮助高贵的女主人管教不听话的少爷……”
克利切枯瘦的手指已经像铁钳一样抓住了他的胳膊。一股强大而冰冷的魔法力量瞬间束缚了他,那是布莱克家族古老契约赋予家养小精灵对叛逆主人的强制力。
西里斯徒劳地挣扎着,像一头被困在蛛网中的年轻雄狮,被克利切以一种屈辱的方式拖离了餐厅,留下身后沃尔布加尖锐的诅咒和雷古勒斯望向他的眼神。
顶楼的空房间积满了灰尘,只有一扇狭小的窗户,用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亮。空气里弥漫着木头腐朽和灰尘的味道。西里斯被克利切粗暴地推进来,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锁上,复杂的魔法锁链如同活蛇般缠绕住门板,发出幽暗的光。
黑暗吞噬了一切。西里斯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粗重地喘息着。愤怒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里奔涌,几乎要将他烧穿。但更深的是无边的绝望和窒息感。
格里莫广场,这个用纯血统的傲慢和冷酷筑成的堡垒,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他,他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多么的……不被需要。只有霍格沃茨,只有格兰芬多塔楼那温暖的炉火,只有掠夺者们的喧嚣和恶作剧,只有……詹姆,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像个人。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是一瞬,西里斯昏沉的意识被窗外极其轻微的、有节奏的敲击声惊醒。
哒…哒哒…哒哒哒…
是熟悉的暗号。掠夺者的联络信号!
西里斯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挣扎着爬到窗户边,费力地拉开沉重的窗帘一角。窗外是浓重的夜色,但借着远处街灯微弱的光,他看到了!
一只巨大的、有着华丽分叉鹿角的雄鹿,正用蹄子小心翼翼地敲打着窗棂。月光勾勒出它矫健优美的轮廓,那双温润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熟悉的关切和……一丝冒险的兴奋。
是詹姆!
西里斯几乎要笑出声,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他拼命朝詹姆挥手,用口型无声地喊着:“詹姆!锁!魔法锁!”
窗外的雄鹿点了点头,灵巧地后退一步,低下头。只见它周身泛起一阵柔和的光芒,形态迅速缩小、变化,几秒钟后,詹姆·波特穿着他标志性的乱糟糟的衬衫和夹克,蹲在了狭窄的窗台上,魔杖已经握在手中。他脸上带着那种“看我的”的自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