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落在父亲鬓角的霜色上,心中有些苦涩。
司衣荷已有许久没同父亲一起逛过街市了,上一次回是何年何月?那时母亲和妹妹也还在罢。
经年累月,她也记不太清了。
那事过后,笔墨纸砚一应琐碎都是她们三人来操持,一来父亲腿脚不便,二来司衣荷想让他在画舫中安心将养身子。
思及亲人,那股痛楚弥漫全身,司衣荷极力稳住情绪,她不想让父亲平添担忧。
她必须尽快寻着机会入京。
司衣荷收回思绪,寻着家文房铺子,才一踏入,一股松烟墨香便扑面而来。
她要了些普通的墨,推着父亲想要去瞧瞧画纸,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果真是你啊,司兄。”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司柏书耳中,他攸然抬头,原本无甚波澜的双眸中尽是不可置信,他声音颤抖着:“卫兄!你怎的在这?”
“荷儿,这是当初我们帮助我们家的卫清评卫伯父啊。”
卫清评,司柏书曾与司衣荷说过,这是他年少时最好的挚友,真正的知己。
尚在读书时,他们便常对酒当歌、吟诗作对,一壶浊酒,几画残卷便能消磨一整日的时光。他携妻子远离京城之时身无长物,卫清评便暗里接济他们,知晓他喜书喜字,便总送些笔墨纸砚供他修身养性。
只不过京城那遭事后,他们二人便断了联络。
司衣荷依着父亲的话,恭敬道:“荷儿见过卫伯父。”
话虽如此,卫清评如今身着官服,想来便是这青州城的县令,且能由着王昌荣在这城中那般嚣张作态,当真是个善人吗?
司衣荷默默在心中对他打了一个问号。
卫清评朗声笑道:“好啊好啊,荷儿竟长这般大了。”
他又注意到司柏书的腿,面露痛苦之色:“你这腿怎会如此?我与你断联后,我曾派人打听过你们一家,但都无功而返,八年光阴,竟将你蹂躏至此啊!”
司柏书闻言,心中泛起一丝苦意。
他没道出真相,只说:“一场意外。”
司柏书不愿多回忆,也知这不是寒暄之地,草草揭过这个问题,便就转移话头:“卫兄怎来了青州?这急匆匆的模样可是有要事?”
“也罢,你不愿说不说便是,”卫清评收回视线,解释道,“我如今是这青州城的县令,各中细节稍后在同司兄细说。明日是家慈五十大寿,本寻了画师在寿宴上为家慈作画,但这画师忽然告病,我只得匆匆从府衙赶来问个缘由。”
司衣荷听了个大概,只问:“这青州城总不止这一位画师,卫伯父为何不寻过另一家?”
卫清评叹了口气,声音低哑:“荷侄女有所不知,家慈性子执拗,加之这些年来身子大不如前,自来这青州城,每年寿辰都会寻这位画师来作画,不知为何她只瞧得上这位画师的手笔,换别的是决计不乐意的,我忧心家慈因此扰了身子。”
如此听来,这卫清评倒是一个孝子。
司衣荷不好揣测父亲昔年好友,且走一步看一步。
她瞧见父亲那副犹豫的模样,便直接开口:“卫伯父若信得过我,明日我可为老夫人作画。”
“早年间与司兄书信时,我便听闻荷侄女丹青了得,”卫清评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这样甚好,甚好啊!”
司柏书见司衣荷主动提及,倒松了口气,但又忧心她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勉强应下,方想开口,司衣荷便宽慰地拍了拍他的手,他知道女儿想让他安心也就收了心思。
卫清评脸上堆起笑容,乐呵道:“那明日,我便在府中恭候司兄了,到那时我们兄弟二人定然要好好叙旧一翻,畅饮哈哈哈!”
“我正有此意!”司柏书点头,又继续问道,“卫兄可是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