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她们就留在这间奢华的套房里。
白天,林语比谢遥起得早。谢遥每天服药,即使醒来也总是困倦、无精打采。
两个人磨磨蹭蹭地化好妆,林语兴致勃勃地拉着谢遥去米其林餐厅打卡,去外滩拍照,去逛那些设计感十足的小店,或者买两张音乐会的门票,去徐汇听音乐。
但是,谢遥却觉得索然无味。
人群的喧嚣、陌生的目光、甚至服务生过于热情的问询,都像细小的针尖,不断刺穿着她敏感的神经。
人越多,她越觉得呼吸困难,像是有无数的手,在牵制她;无数的眼睛,在尾随她。
她只想睡觉。
“遥遥,你看这个设计师的帽子,好适合你!”一家小众买手店里,林语举着一顶造型别致的贝雷帽。
谢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容完美,衣着昂贵,眼神却空洞干涸。
她轻轻摇头:“有点沉,头不舒服。”
林语眼里的光暗了一下,立刻放下帽子,挽住她的胳膊,声音放软:“那咱们回去?叫个roomservice,我陪你追剧?”
谢遥点点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逃离了那明亮、充斥着香水味和物质主义的精品店。
回到套房。
谢遥一进门就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径直走向沙发,将自己深深陷进去,不甘心地蹭了蹭柔软粗糙的布料,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全是那种朴素的、简单的安抚气息,这才让她稍许放松下来。
她点燃一支烟,对着黄昏的上海,这座被距离和玻璃弱化成无声背景的城市,长久地沉默着。
林语放下大包小包的购物袋,随手塞进衣帽间,脱了鞋,就这么看着她蜷缩的背影。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她的初衷,只是想让她好起来,却忽略了这种“快乐”的方式,似乎并不是谢遥想要的。
最终,她只是默默地点了谢遥喜欢的清淡食物,调暗灯光,想了想,没擅自放她常听的肖邦。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过了很久,在寂静的空间里,谢遥紧绷的肩线似乎才一点点松弛下来。
“太闷了,”第三天傍晚,谢遥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开口,“换个地方吧。找个没人的地方。”
林语眼睛一亮:“好主意!去山里?安吉怎么样?”
谢遥沉吟片刻,没有异议。
安吉。
房间拥有巨大的露台,推开门,竹叶重重,绿意层层。山风裹细雨,正是寂寥时节。远处云雾跌宕,空气潮湿阴冷,却描摹出几分水墨画的旷野和凄美。
谢遥终于卸下了所有的“表演”。
她彻底沉入了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
每天,她睡到自然醒,通常已是日上三竿。偶尔有晴天,阳光一寸寸地浸透房间,她在松软的床上睁开眼。
洗漱,换上舒适的棉麻长袍,也不嫌冷,或者说,有意体会那份清冷,端一杯白开水,走到露台上那张宽大的藤椅里坐下。
然后,就是漫长的发呆。
她点燃一支烟,细长的烟夹在指间,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腾,融入山间的薄雾。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只是安静地投向那无垠的绿色。
看山风拂过竹梢,耳边声响窸窣,林雀叫了几声;看阳光穿过叶隙,留下露台光影斑驳,不时晃动;看云山苍苍,而自己置身其中,只求片刻空无。
她不说话,也很少看手机,只是沉默地坐着,抽烟,发呆。她的精神太累了,仿佛刚刚从一场旷日持久、耗尽心力的残酷战役中幸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