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二狗家!肯定是他们家那油纸有问题!”王婶又急又怒,声音尖利。
“对!找他去!让他赔!”
群情瞬间激愤起来,云昭强迫自己冷静。她蹲下身,捡起一片地上沾染了霉斑的油纸,凑近鼻尖闻了闻。除了霉味,还有一股极淡的类似于油脂酸败的哈喇味。
“都别慌!”她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住了院里的嘈杂,“把坏了的仁都清理出来,盒子……盒子擦干净,放通风处晾着!王婶,你跟我去找村支书!其他人,守好剩下的东西,谁也不准动!”
她眼底冰冷的怒火顷刻变得可怕冷静,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村支书家,王婶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村支书刚端起一碗稀粥,听完云昭急促却条理清晰的叙述,脸色瞬间铁青。他重重撂下碗,粥汤溅了一桌子。
“反了他了!”村支书一拍桌子,眼里的怒火不比云昭少,“走!去李二狗家。敢在节骨眼上使这种下三滥的绊子!”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冲到李二狗家院门外。院门紧闭着,里面静悄悄的。
“李二狗!开门!”村支书的嗓门像炸雷。
里面毫无动静。
“不开是吧?”村支书冷笑一声,抬脚就要踹门。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李二狗那张胡子拉碴带着宿醉未醒的浮肿脸探了出来,眼神躲闪,强装镇定:“吵吵啥?大早上的……”
“吵吵啥?”村支书一把推开院门,指着李二狗的鼻子,“你干的好事!说!你婆娘昨天给王婶她们那油纸,是不是你故意弄的腌臜货!”
“啥……啥油纸?我不知道!”李二狗梗着脖子,眼神乱瞟。
“不知道?”云昭一步上前,将手里那片发霉的油纸狠狠摔在李二狗脸上,声音淬着冰,“看看!闻闻!这是新油纸?李二狗,订单要是黄了,村里人指着鼻子骂你祖宗的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在这溪源村待下去!”
李二狗被那油纸砸得一懵,又被云昭话里的狠绝刺得一哆嗦。他瞥见村支书身后跟着的几个怒目而视的村民和王婶,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终于绷不住了,色厉内荏地吼道:“放、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弄的?谁知道是不是她们自己放坏了赖我!”
“赖你?”王婶气得浑身发抖,挤上前指着李二狗,“昨天就用了你家的纸!别人家的都没事!李二狗,你心肝让狗吃了!眼红大伙儿挣钱就使这种阴招!你……”
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都闭嘴!”一个低沉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压住了所有的怒骂。
众人回头。
肖和不知何时站在了人群后面。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衫,受伤的右臂吊着,脸色在晨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沉静得可怕,像两口结了冰的古井。他没有看吵嚷的众人,目光越过李二狗的肩膀,落在他家院子里。
院子里,李二狗那个半大的儿子李狗蛋,正躲在柴禾垛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惊恐地看着外面。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崭新的塑料玩具车。
肖和的目光在那个玩具车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缓缓抬起,落在李二狗那张青红交错的脸上。
他没说话。一个字也没说。
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谴责,只有一种洞穿一切后冰冷的平静。
那平静的目光,比村支书的怒吼和云昭的质问更具压迫感。李二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眼神彻底慌乱起来,不敢与肖和对视。他猛地缩回脑袋,“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院门,插销落下的声音格外刺耳。
“孬种!”村支书气得朝门啐了一口。
“支书,现在怎么办?”王婶带着哭腔问,“仁都坏了,订单……”
云昭紧抿着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愤怒过后,巨大的无力感和紧迫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重新剥仁根本来不及。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扇紧闭的院门,目光投向远处层叠的山峦,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