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不动声色地跟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座传闻中由崔逢青四年前北境初立战功后自立的府邸。
府门厚重,院墙高深,绕过巨大的青石影壁,眼前豁然开朗。
回廊曲折,连接着几处轩敞的厅堂,庭院中并非想象中的刀枪剑戟、肃杀之气,反而栽种着不少苍劲的松柏和几丛修竹,绿意盎然,透着一种内敛的雅致与力量感。
这与府邸外表的冷硬和坊间关于崔逢青“冷面阎罗”的传闻,倒是不同。
一路畅通无阻,仆从见到她,皆垂首躬身行礼,态度恭谨,并无半分轻视或探究。这种“宾至如归”的氛围,非但没有让浮梦放松,反而让她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点。
府外没有刁难,难道是藏在府内?苏管家的热情,是否是一种更高明的麻痹?
她被引入正厅,厅内陈设大气简洁,多硬木家具,线条刚硬,却又在细节处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致。
刚落座,便有衣着素净、训练有素的丫鬟鱼贯而入,奉上茶点。
浮梦的目光落在面前小几上:一盏剔透的琉璃碗中盛着细碎的、冒着丝丝寒气的绵冰,浇着琥珀色的蜜汁;
一杯清澈的、浮着两片青柠的饮子,散发着薄荷与花果的清凉香气;
旁边几碟小巧的点心,造型别致,颜色鲜亮,一看便知是用了心思的。
更让她心头微动的是——那绵冰上的蜜汁,是她偏爱的桂花蜜;
那饮子,是她夏日最喜的“青玉饮”;那几样点心,竟也都是她平日里在“旧故里”常点的几样,这绝非巧合。
她下意识地抬眸,正对上侍立一旁的苏润德那双饱含殷切与期待的眼睛。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说:
“殿下快尝尝,可还合心意?”带着一种长辈般的关怀。
浮梦心头警铃大作,她迅速垂下眼睫,掩饰住眼中的惊疑,唇角勉强扯出一个“笑”,眼神却刻意避开了苏润德的视线,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就在这略显尴尬的微妙时刻,一阵沉稳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浮梦循声望去,只见崔逢青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厅门口。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只是那冷峻如石刻的脸上,此刻鼻尖竟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厅外透进来的光线映照下,折射出点点晶莹。
尽管他极力克制,但那略微深沉的呼吸节奏,还是泄露了他刚刚经历过一番疾行。
浮梦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她前脚刚到,他后脚就“匆匆赶回”。
苏管家方才是在拖延时间?这府里……到底藏着什么不能让她立刻看见的秘密?是那桩案子的关键线索?
还是……与她母亲有关的东西?她瞬间脑补出无数种可能,看向崔逢青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警惕。
崔逢青甫一进厅,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扫向了浮梦面前小几上的茶点。当看清那几样明显带着讨好意味的精致点心饮品时,他眼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随即,他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旁边试图缩小存在感的苏润德——那老家伙正心虚地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崔逢青心中了然,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苏伯……定是自作主张,把他私下里吩咐准备的、原本打算在更合适时机拿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全端上来了!
他强压下心绪,视线转向浮梦。四目相对,他清晰地看到熙仁公主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狐疑、戒备,甚至……一丝不解?
仿佛在说:“看,被本宫抓现行了吧?”
崔逢青只觉得一阵头痛。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语气显得平稳自然,走到浮梦对面的位置坐下。
浮梦此刻已无暇再纠结点心,她今日来,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不想再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眉峰微扬,声音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