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压下翻腾的心绪,主动开口道:“此乃骠骑将军,崔逢青。”
万全脸上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恭敬表情,再次躬身:“老奴眼拙,见过崔将军。”态度无可挑剔,仿佛真的从未见过这位名震长安的煞神。
崔逢青的目光在万全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他手中那柄价值不菲、光润如玉的拂尘柄,眼神深邃难测。
他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传闻中颐养天年的老太监,竟出现在此地,这本身就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此时,郑闫已大致控制住场面,安排人手将人群分开看管,进行初步问询。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眼神锐利地盯住万全,毫不客气地问道:“说说吧!这怎么回事?这些人是干嘛的?地上那几个又在闹什么?”
万全面对郑闫的质问,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从容淡定的笑容,手中玉拂尘轻轻一摆,仿佛拂去尘埃:
“回这位将军的话,此处乃是老主人名下的一处清修别业。这些年轻人,”他指了指那些拿着钱袋、神情各异的人,
“皆是自愿来此做工,赚取些辛苦钱,补贴家用罢了。
庄子里有些活计,需得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为了方便管理,也让他们能常回家看看,便定了个轮番归家的章程。
今日,恰好是其中一批人结算工钱,准备归家的日子。”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几个被士兵从地上拉起、犹自愤愤不平的年轻人,包括那个叫嚣得最厉害的谢今茛,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仿佛在包容不懂事的晚辈:
“至于这几位小郎君嘛……年轻人,性子急些,总有些人嘴上说是自愿,临到归家时,又嫌规矩繁琐,闹腾起来也是有的。”
他看向崔逢青,话锋一转,带着点请教和寻求认同的意味:
“将军统领千军万马,这等刺头新兵,想必也是见怪不怪了吧?总得有些……管教的手段,方能令行禁止,您说是不是?”
这番话滴水不漏,将一切不合理都归咎于“年轻人不懂事”和“必要的管理手段”,甚至将崔逢青拉下水,暗示军队里也少不了这种事。
郑闫听得浓眉紧锁,正待反驳,一个负责带人搜查庄园的亲兵疾步走到他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郑闫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看向崔逢青,缓缓地、带着一丝不甘地摇了摇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囚禁痕迹、密室、或与失踪案直接相关的证据。
浮梦一直冷眼旁观,将万全的说辞和郑闫的反馈尽收眼底。
漏洞太多了,富家子弟“自愿”来京郊庄园做苦力?距离长安城咫尺之遥却要“轮番归家”?而且,那些失踪的人,从未听闻有谁回来过。
这老狐狸,分明是在编织一张看似合理实则不堪一击的网。
然而,没有证据,一切质疑都苍白无力。崔逢青显然也明白这点。
他面无表情,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万全那张波澜不惊的老脸上刮过,最终沉声道:
“既如此,今日叨扰了。郑闫,带上这几位……‘归家心切’的郎君,我们走。”
他刻意加重了“归家心切”几个字,目光扫过谢今茛等人。
无功而返,唯一的庄园线索,在万全滴水不漏的应对和空荡荡的搜查结果面前,似乎彻底断了。
浮梦心中憋闷,只能随着崔逢青转身离开。
那几个被“解救”出来的纨绔子弟,此刻如同斗胜的公鸡,趾高气扬地跟在队伍后面。
谢今茛更是喋喋不休,叫嚣着回去要让他爹(吏部侍郎)带兵来把这“土匪窝”给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