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使了个眼色,柳婶子上前把三癞子娘搀起来,“嫂子,您这是作甚?若是薛三真的没做什么,我们也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人。但说又说回来,这事恰好就在蔓娘院外,瓜田李下,您也守寡多年,知晓寡妇不易,不管怎么说我们总要弄清来龙去脉也好给蔓娘一个交待,您说是不是?”
三癞子娘听出其中不依不饶的意味,故态复萌屈膝又欲下跪,柳婶子死死把着她,不让她跪下。
杨蔓上前一步,视线在几人间扫过,最后看向村长,“事已至此,我就实话实说了。”
“半个多月前一天夜里,我听到院外有响动。我们孤儿寡母的,若是有歹人上门,俩人加起来都不够挨一下的。于是,我就雇了薛伯每天晚上来我家院外巡视一番,若是有什么异常情况,也好提前做准备。”
接下来由薛贵接话:“我和我儿半月以来每天都来巡视,无一天间断。今儿个巡视完刚准备回去,就看到一道人影溜去后院,我和我儿赶忙上前。”
薛志兴犹犹豫豫接话,“我腿脚快,听见声响就冲出来,正好看到他从墙上掉落。”
这下人证有了,三癞子被当场抓获,再无狡辩可能。
三癞子已心虚地埋起头,三癞子娘眼看村长一言不发,嘴一张又准备哭号。
才刚发出声音,杨蔓猛地转头盯着她看,眼里的冰冷把她都吓一跳。
杨蔓冷冷出声,“赵婶子,你儿半夜三更扒我院墙,傻子都知晓他的腌臜心思。全村都知道我不是那等温婉贤淑之人,眼下的情形,端看我是否愿意就此了结。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哭哭啼啼一句,我们就让官府来解决,你以为他第一次扒我前院墙的时候就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吗?”
平民百姓一听到官府二字都惶恐,何况做了歹事心虚之人。
三癞子娘表情戚戚,三癞子更是连连求饶,“别,别告官。是我,是我鬼迷心窍扒你家院墙,我不是人,二郎媳妇你要如何都依你,千万别报官。”
三癞子娘也反应过来,“对对,我,我们赔你银钱,你别报官。”
杨蔓一向是那种说什么做什么的人,她说报官可不是吓唬人,那一定是存了报官的心思才说出来的。
三癞子娘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村长。
村长一向主张息事宁人,轻咳一下,试探道:“二郎媳妇,凡事我们都可以商量。薛三已经承认,料他以后也不敢了,报官属实没必要。”
“要不这样,我做主,让薛三赔给你二两银子,如何?”
柳婶子暗喜,立马转头去看杨蔓,连她的两个儿子也都暗吸一口气,不远处偷偷观察的人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不是村长还在,他们都想跳出来替杨蔓点头。
杨蔓假装思忖一番,半晌点头,“可以,不过还要再加一条。”
“写份认罪书,详述薛三罪行,由他亲自画押,交由我保管。他薛三以后见了我最好绕道走,此类事情若再发生一次,我就拿着认罪书去找官府。”
三癞子还欲狡辩,村长替他认下,“可以。”
好在村长会写字,当场写好认罪书让三癞子画押,事情总算落下帷幕,远处传来几声鸡叫,夜更深了。
事情解决,众人自觉退散。杨蔓对薛贵一家和柳婶子一家道谢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
芽芽睡得香甜,今晚的荒唐响动未惊动她,她的一方小世界仍旧安宁。
这是杨蔓唯一觉得欣慰的事情。
杨蔓躺在床上,无尽的疲惫向她袭来,她却迟迟未能入睡。
心底一片荒凉。
守寡四年以来,起初她忍受各种冷言冷语、风言风语,夜间也有不安分的往她窗户砸石子,她一律忍了,忍到最后忍无可忍,她开始反击。
那些闲言碎语不敢入她的耳,但她知道在自己听不到看不到的地方,该编排的一点没减少。杨蔓努力做绣品,拼命赚钱攒钱,只在意对自己散发善意的人。
她知道自己做得对,她认真的在生活,但小虎子对芽芽满怀恶意的陷害、三癞子对她下流至极的试探……诸如此类消耗人精气神的事情时不时就冒出来,像藏在田里的蚂蟥,冷不丁爬上你的腿咬你一口,让你瘙痒难耐一段时间。
你知道它一直存在,但若要下田就没法避免,而你不知道它下次咬人在什么时候,于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但若一直提心吊胆,怕是连田都种不好了。
杨蔓胡思乱想一阵,终于合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