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良久,久到蒋昭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杨蔓先开口,“对不住了蒋大哥,是我连累了你。”
蒋昭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连连摆手,“别这样说芽芽娘,是他们是非不分,人云亦云。”
杨蔓很费力的扯起嘴角勉强算露个笑,“时候不早了,蒋大哥尽快回去吧,我也先回了。”
“哦对了,”杨蔓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伞递出去,“正好把伞还你,也省得我再跑一趟。”
蒋昭接了伞,就看到杨蔓僵硬转身往门口走,那纤细的背影摇摇欲坠,仿佛再落下一片羽毛都能将她压倒。
蒋昭紧了紧拳头,追上去,“芽芽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我……我想帮你……”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若要寻住处我可以帮你寻。你……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帮你……”
杨蔓停住,抬眼盯着蒋昭看,久到蒋昭渐渐有些手足无措,但也没想避开她定格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久到蒋昭掌心濡湿,杨蔓终于开口,“若是可以的话,麻烦蒋大哥帮我找些想要买房子的人,若是连地也一块买最好,不过紧要的还是房子,我要尽快脱手出去。”
“最好是近几日内就能把房子买了的,买家最好是不好惹的人,越不好惹越好。”
杨蔓咬牙切齿,“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们好过,想空手套白狼占我的房子,门都没有!卖不出去我就算把房子砸了,也不会让给他们。”
眼见杨蔓死死咬着的下唇已渗出血珠,蒋昭想也不想就从怀里抽出一张帕子按在她唇上,“别……别咬,流血了。”
蒋昭粗硬的手指隔着帕子按在杨蔓柔软的下唇,试图把它从自己死咬的牙齿下解救出来。这一举动太过亲密,杨蔓满眼惊愕地看向他,却只看到他微微俯身,满脸担心焦急,眼睫低垂,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下唇。
杨蔓怔怔卸了唇齿间的力道,舌尖尝到一丝血腥的味道,“你……”
蒋昭终于抬眼,对上杨蔓一脸的错愕,才惊觉自己失了分寸,慌忙退后两步,“我……”
杨蔓唇上的帕子失去压力即刻掉落,蒋昭下意识伸手去捞,没想到杨蔓也抬手去接。帕子一角已落在杨蔓抬起的胳膊上,上端却被蒋昭及时抓住。
虽没触碰到,蒋昭还是像触电般倏的收回手,那张帕子完完全全落在了杨蔓胳膊上。
蒋昭脑中已成一团浆糊,双耳红得滴血,在仅有微弱亮光的环境里无处遁形,结结巴巴扔下一句,“对……对不住了芽芽娘,我不是有意的,我……先回了,房子的事我会帮你打听的。”
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杨蔓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没入黑暗,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视线,往旁边走两步,拾起蒋昭看到众人围着她急于护着她时随手仍在地上的照明灯笼。
在灯笼的光亮下,杨蔓这才发现,方才蒋昭拿出的帕子,竟是那日自己拿给他包糕点的帕子。
昏黄的烛光照亮杨蔓的面庞,她自己看不到,她此刻嘴角微扬。
不是费力扯出来的疲于应付的假笑,是发自内心的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一种浅淡的笑。
——
第二日,比蔡婶子来得还早的是柳婶子。
柳婶子满脸愧色,握着杨蔓的手连连道歉,“蔓娘,是婶子对不住你。昨晚你遭受那般刁难,也没能出来为你说一句话。”
昨晚柳婶子听到争执声叫上儿子儿媳就要出门,却被孩子爹喝住了。他那人爱面子,从不去掺和别人家的热闹,但他私心里认为杨蔓就该还房子,所以不准妻儿出手相助。
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儿子儿媳被喝住,悻悻坐了回去。柳婶子不管,执意要出去,被那人抓住胳膊一把贯在方桌上,腰撞得生疼。
外边还没打起来呢,自己家先来一场。两个儿媳唯恐生乱,半哄半推把婆婆带进里屋,公公还在堂屋斥骂,不准任何人出这家门。
昨晚村长没去也是这个意思。往常村里闹事,总有人第一时间去请村长主持公道,昨晚薛家和杨蔓闹起来,愣是没一个去请村长。村长早得到消息了,但既没人来请他也就假装不知窝在家里,只因当时是他给薛安的遗命做的担保。
但他心里觉得这房子就该是薛家的,况且薛家提前知会过他,于是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薛岭村多数人火急火燎赶来现场,生怕少看一点热闹落下一句挖苦;还有一些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属人之常情;但柳婶子却因未能为她说一句话自责不已。
杨蔓觉得自己能有柳婶子这样的邻居也算上天眷顾了,她离开这里唯一舍不下的就是柳婶子。
但她是一定要走的。
杨蔓回握住柳婶子的手,“婶子,事到如今我也和你交个底。薛家想要我这房子,我是宁愿毁掉也不会让他们白白占便宜。我拖了五日时间,打算在这期间把房子和田地都卖了。”
“好蔓娘,合该这样的。薛安不在,这薛岭村就无甚值得留恋的了,与其留在这被薛家磋磨,不若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你有一门好手艺,再怎样也能养活自己和芽芽。”柳婶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婶子也帮不上你什么,这是婶子这些年偷偷攒下来的,他爹不知道,你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