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普丽玛嘬了一口热水,“她没告诉你吗?”
“没有。”我感到迷茫,赛琳什么都没跟我说。“她离开多久了?我是说您最后一次看见她大概在什么时候?”我盯着她嘴唇,她年轻时候纹上去的玫红色,然后我听到她说:
“一个月前?”普丽玛说:“我记得她洗了很多东西,沙发套,地毯,靠枕,全都挂在院子里晾着,我当时还夸她能干……我想问她借除草机,结果根本找不到人,我听说她辞职了,今天也是看见二楼的灯亮了才过来看一看。”
她拍了拍我的手,“昆西,说实话,我有些担心。”普丽玛又喝了一口水,她看着我,忽然,她的头凑过来,好像注意到什么,我发现她想来掰我的脸,我急忙退开,囫囵地讲了一串才把她送回去。
为什么?我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只有这个问题,为什么赛琳不告诉我?为什么辞职?为什么离开?她去了哪里?一抹强烈的焦虑席卷了我,我感觉自己快要站不稳,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在这个情况,赛琳走了,她不告而别。
找到她然后弄清原因,这彻底占据了我的心神,学校的事情几乎被我抛到脑后。接下来几天,我拜访了她的朋友,同学,同事,前男友……我给他们打电话,不管对面有多不耐烦我都保持礼貌,我放低自己,几乎是恳求,我想,总会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线索,我希望听到他们说,她只是去旅行了,而且她可能想着我还没放假,太忙了,所以没告诉我。
最终,我得到的线索来自一个她学校门口的保安,他的名字叫马修,在这之前,我从没听赛琳提过他。
“这是她半个月前寄给我的明信片。”他压低了帽子,看起来很腼腆。
“沃尔特拉?”我念出底标的地名。
“在意大利托斯卡纳。一座很美的小镇。”马修的手不安分的搓动着,但他是微笑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放心很向往。
我不明白赛琳和他究竟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给他寄明信片而不是寄给我,“她是去旅行吗?”我问道。
“噢,不,不是。”马修回答的很快。
“那是为什么?”我声音大了一倍,几乎有些焦躁。他好像被我吓了一跳,不停地吞咽口水,整理他的帽子。
我向他道了歉,尽量和缓道:“马修,我很担心我的姐姐,你能告诉我她在哪又为什么离开吗?”
他好像静止了会儿,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把里面夹着的另一张明信片递给我,是一个星期前寄的,还是沃尔特拉,只不过上面的图片变成了修道院,赛琳没有写任何字,只是在背面画了一个笑脸,这时马修的手伸过来点了一下图片。
我迷惑了,“什么?”
他又点了一下,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拉出一根细细的链子,粗糙的金属制品勾住了衣服上的线头,我几乎屏息着等他把那根链条拉出来,我隐约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潜意识里想拒绝那样的可能。
终于,十字架落到了明信片上,我的眉头皱地发疼。
“什么意思?”我好久才出声,“马修,请你直接告诉我。”
“她要去过那样的生活。”他说。
“赛琳这样告诉你的?”
我看见他微笑着点头,这次,我看见了他帽檐下浅浅的酒窝。
“什么时候?”我揉了揉眼睛,试图恢复理智。
“很久之前。”马修吐出两个字,然后他试探着把两张明信片和十字架链条从我的手中抽走,脱手的那一秒,我用一根指头钩住链子,盯向他无比惊慌的像小鹿一般的眼睛,他看过来不动了,也许是发现我的眼睛很悲伤。
“她不回来了吗?”我问。
然后,马修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松手的时候,我看到他手腕下的疤痕,曾经被一把刀划过的痕迹,而且很深。这是赛琳为什么要给他寄明信片的原因?
离开时,马修揪住我的衣服,小小的一角,然后非常害羞地、不好意思地松开,“她是为了寻找幸福和安宁。”他说。
我笑地几乎有些苦涩,但我没哭,我从不在外人面前哭,我尽量保持这个优秀的习惯,我说:“那她也应该跟我说再见。”
我从没想过赛琳会离开我,我们不是连体婴一般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的关系。
但我从不在乎家里的酒瓶堆满地板,是因为我知道有人能陪我一起清理,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的家庭,因为我知道我们比任何人都能互相照顾,共同进退,我一直将她视为我的朋友,甚至战友。
所以,即使她是一个独立而自由的人,即使她那么温柔善良,即使她先我三年出生,即使她是我的姐姐,即使我感激她理解她,我也希望她能跟我说再见。
出了马修的住所,我找到最近的航班,我要去沃尔特拉,即使只能得到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