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过头,掌心发汗,“没有。”我说。
“真是善变,”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这么快就抛弃了你原来的说辞。”
我看见他的喉结拨动,冷酷、刻薄又讥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敏感”
“愤怒”
“焦虑——”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后退一步道:“对不起,我道过歉了。”
他开始笑,这是我最忌惮的一种表情,他说:“你说,我为什么需要一副画像?”
“我不知道。”我说。
凯厄斯盯了我几秒,忽然冷了表情,转身回到了长桌后,他坐了下来,开始翻阅起桌上的一本卷宗,不再理我。
我迅速地找到自己的位置,支起画架,调色板的油彩混入松木与冷铁的气息。
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当我勾勒他的眉骨的时候,我觉得有什么在盯着我,像一只蜘蛛,顺着我的手爬上我的耳朵,眉毛,又麻又痒。
我鼓起勇气看过去,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眉骨压低,红色的瞳孔显得尖刻又专注,在察觉我视线的那一刻他就显出冷酷和不容置疑的高傲。
这简直是一场心理战,我受够了,下手不自觉地加重,画笔重声放回调色盘上,我实在没办法适应别人在我画画的时候盯着我或是打量我。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必须控制情绪,不要出格。
但我的手抖地厉害,根本画不下去。
我挪了挪脚,慢慢地把画架偏移,直到完全能遮住自己的上半身才住手。
“你在干什么?”突然冒出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我镇定地说:“寻找更好的方位。”
“恢复原状。”他说。
我躲在画板后面,“这个方向更好。”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阴险而充满威压,“移回来。”
我握着笔“啪”一下打在调色板上,“不。”
说完我也不敢露头,默默挣扎了会儿,把笔上的颜料洗干净然后支支吾吾地开口:“……时间不早了,我明天再来——”
我刚起身,一股风就刮过耳边,凯厄斯的手放在我的耳后,手指开始顺着颈椎骨节一节节往下探。
我惊悚地止住他的动作。
他停下,视线落到我的右手,食指有一点黏腻的蓝色抹到了他苍白的手背。
那种蓝又冷又艳,几乎烫手,我发觉他的睫毛颤了颤,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很生气但却又蕴含了某种奇怪的暴躁。
同样发懵的还有我。我开始慌里慌张地擦拭起他的手背,但没来得及反应我的手并不干净,调色板上的那张布也是,结果就是愈演愈烈,简直什么颜色都有了。
此时我的脸烫的可怕,一点都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索性直接倒了松节油一把抹上去,用自己裙子去擦。事后我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那么焦虑。
擦到一半他便猛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我的脑子如同火星撞地球,轰鸣声一圈一圈地回荡在我的耳朵里,我简直想跑了。
不过几秒他便找回自己的主场,突然把我拉起来,然后大步流星地朝外走,距离门边还有两米时,我侧眼瞥见他的露出的獠牙。
噢,上帝。
很好,就这样把我丢出去吧,我想。
但马上我就被扯回来,他逼近我,头颅无限下低,下巴几乎硌在我的头顶,我的呼吸拂起他的发丝,空气在我们身体的距离中丧失。
一切快地可怕,凯厄斯像颗爆裂的炸弹,他的动作和神情都充斥着易怒和不耐烦,被推出房间时,透过那道缝隙,我从他的眼睛里还辨认出了另外一种感情,连他自己也尚且不清楚这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的眼神打动,这关乎到了我之前的人生,我一下子被震住,动弹不得。
这不是我的错,走回房间的时候,我暗自告诫,被这样的眼神打动不是我的错,我必须承认我性格上的缺爱,但同时我要明白,缺爱并不能操控我,无论如何,我有自己的意志。
躺在床上,我决心忘了凯厄斯最后的那个眼神,但恰恰相反,他在我的梦里制造混乱。清早醒来,我感到羞耻。我难以抑制地开始流泪,眼睛红肿地吃完了我的面包和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