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回到家,欢欢喜喜吃了顿住家饭。晚上躺在床上,才觉察过来自己已经累到散架,且严重缺觉,眼下乌青一片。
她向顾彦礼要了几天假。搞定了一堆麻烦事,顾彦礼自然没理由拒绝。她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哪也不想去,谁来也不好使。她只想好好睡几天觉,睡回本来。
陈允这时已经回到村里。这几天刮风下雨,村里的老屋又漏水了。
老屋是父亲留下的,原是瓦顶,后来陈允工作挣了钱,又改建成了平顶房。单层的小屋带一个顶楼露台,但当初防水没做好,没过几年就出现了渗水。
前些天又下大暴雨,房间内的天花板开始淅淅沥沥地滴水。母亲用一个小盆放在下面,等他回到家已经盛了满满一盆。
他这趟没打算请小工,费钱不说,工做得还没他漂亮。就像当初改建时,这房子的一砖一瓦都有他的功劳。
他学东西快,手脚又灵活,什么都会一点。自己摸索着干,出来的成果不比专业的装修工差。
陈允跑上楼顶查看漏水的位置,估摸着要重新做防水层。
这反复无常的天气,怕是还要下雨。为了防止继续渗漏,他拉开卷尺量了漏水处的面积大小,拿一块防水尼龙布展开覆在上面,接着再去镇上取装修材料。
卷材涂料、水泥腻子粉,大车运到路口就进不来了,陈允用一辆手推车,一趟一趟地来回跑。
正午太阳毒辣,他身上的露背汗衫已经湿透,皮肤晒得发红,紧致的背肌在阳光下泛出古铜色的光泽。摊开手一看,都是灰。
陈允到龙头前抹了把脸,用水把头冲湿就算洗了头。冷水冲到皮肤上,洗刷了尘埃热气,瞬间清爽了不少,再麻利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洗。
衣服落到盆里,他用手掏了掏两个口袋,摸出一张照片。
当时林棠嫌表情僵硬,便将这张照片给他,自己存着底片。陈允既然已决定离开,那他就只剩这张照片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不是酒蒙子却硬要喝酒,喜欢虚张声势又脸红的样子,还有那些主动靠近他小心机暴露无疑的瞬间。他不敢再想了,这对他无疑是一种残忍。
刚刚运材料时粉尘飞扬,照片上也沾了些细细的灰。陈允对着吹几下,再仔细将它塞进钱包隔层。听到母亲在客厅唤他吃饭,他赶紧将钱包收好,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走出去。
母亲听说他要回来,老早就开始备菜,但两个人的餐桌,怎么丰盛也显清冷。
“前阵子听你说过的那个女孩,怎么样了?”母亲给他夹菜。
提起林棠,陈允扒饭的筷子突然停顿在半空中,“我们……成不了。”他的目光望向虚空,紧接着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啊?是她没看上你还是你没看上她?”
“都不是。”陈允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妈,吃饭吧,菜都凉了。”
“你在工厂工作辛苦,多吃点。”
母亲又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记得上次他跟她提起那女孩,眉梢是掩不住的喜色,他必定是欢喜的。如今告吹,那原因也显而易见了。
她一手将儿子拉扯大,从小便觉得亏欠他,没有太多的托举,却仍然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会因为家里的条件被嫌弃,不忍细想,心里的委屈心疼全都翻涌上来。一时也吃不下饭了。
“是不是我们家条件不好,妈给你拖后腿了?”母亲的声线已带了颤音,停下筷子望向一处。
他心里明明不好受,又先想着安慰母亲,“妈,别说这样的话。”
他总是懂事,从小就懂事。小时候觉得会给家里增加负担,想要的东西从不敢跟她开口。
中学时转学到镇上念书,同学之间的经济条件逐渐拉开差距。他喜欢踢球,但空有好技术,却只能眼巴巴羡慕别人的好装备。
把人带到百货公司,问他要不要新球鞋,他竟能违心地跑开。如今遇到了喜欢的女孩,想必又是过分替对方着想,自己偷偷吞下所有情绪。别人呢?可能压根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