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王遗时与金小姐之间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感情眼瞧着走到尽头。碰巧此时又发现他妻子并非大字不识的文盲村女,遂大为改观。王遗时是个聪明人,排斥之意既弱,便愿意尝试着一块过日子。
“你一夜没睡?”她问。
王遗时点头,她又说:“趁着空闲抓紧歇一会,下午陪姆妈她们打牌。就睡我房间。”
他问:“那你呢?”
“有些饿了,去姆妈房里吃早点。”说罢脚步轻缓地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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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局一直从下午开到夜里九、十点钟,王家母子方才起身辞行,喊惜予一道走。
慎予在旁边偷偷打眼色,叫她不要答应。
惜予对王遗时讲,许多日子没见家里人,舍不得。王遗时虽然遗憾,只说明天一早就过来找她。
慎予瞧出姐姐有些疏远的意思,趁热打铁劝她离婚,“不单是我,十七姐姐也多次同你说,快刀斩乱麻,早日同他断了。你多少听听我们的心声。”
惜予目光稍转,瞥见王遗时孤伶伶站在门外,他竟去而复返,定将慎予那番话听了去。
“怎么回来了?”怕他尴尬,惜予主动询问。
王遗时朝惜予笑笑,他原本已经坐上小汽车预备归家,岂晓得一刻不见惜予,心里竟没着没落,索性扳开车门,送别母亲后独自返回谢家。
“小阿弟,我往后唯你姐姐一人。你信或不信,总要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吧?”
说小话被人捉个正着,慎予此刻实在有些窘迫。好在王遗时并未咄咄逼人,但他轻飘飘两句话并不足以打消慎予心中的顾虑。
“给你机会,那不等于拿我阿姐的终生开玩笑吗?我们赌不起。”
“愿不愿意的,你我说什么都作不得数,不如将选择权交给惜予。她若愿意与我再续前缘,姑且一试,倘有一日仍觉得不匹配,想要走,我也绝不为难阻拦。你便是证人。”
慎予扭头看向姐姐,惜予吩咐用人给姑爷收拾一间客房,对他二人说:“下雨了,先进去吧。”
这算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王遗时问慎予。慎予没好气地说就当是答应了吧。
次日王公馆那边传话来,教王遗时不必往返于两家,专心地留在谢家过完年,只需临行前回家稍作辞别。虽是王遗时这个姑爷负荆请罪,他们王家也得拿出相当的诚意来。
王遗时善于讨长辈欢心,家里每日欢声笑语不断,惜予见他确视自己父母如亲父母,又想起这半年来观察他的种种言行,心里得出了答案。
她决定答应王遗时的提议。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他们俩,惜予想这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了。
过完年回到亚尔培路公寓,瓶儿搬回了原先的单人间。
这年(1928)六月,惜予突然变得嗜睡,月信也迟了,便由瓶儿陪着去广慈医院。经诊断,她已有孕两月。
惜予没想到孩子会来得这样快,瓶儿兴奋地问她准备怎么和姑爷说这桩好消息。
如今她和王遗时正儿八经认识快一年,又做了半年真夫妻,日子竟然越过越像新婚,有些蜜里调油的意味。享受这样的生活还来不及,他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要孩子的问题。
瓶儿这么一问,倒难住了惜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