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卿骑着马在前面,知意稍稍向娘子的方向靠近了些,问道:“娘子,家主他……”
杨云卿一言不发。
身后的剑心控马与知意平齐,冲着知意摇摇头,娘子正在气头上,还是别劝了。
知意在心里叹了口气,娘子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会不知先前那番话会掀起什么风浪?
贺节度使贪墨,是这两年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连她一个小护卫都能看出端倪,家主如何会不知?
家主定是为了全家的安危,才忍辱负重,这河西,毕竟还在贺延廷的掌控之下。
而娘子的脾性她也知晓,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娘子定然是误会家主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否则,娘子面色不会如此难看。
剑心握着马缰,如他这般出身的人,自小在底层受那些贪官盘剥,大多人都已经麻木了。
平日里他与司马大人的亲卫们同宿一帐,也有胆大的去抨击那些个贪官,可大家往往私底下抱怨几句,在日子还能过的下去的时候,没几个人敢真去揭发那些贪官。
他自然觉得娘子是对的,可河西到处都是贺延廷的爪牙,娘子势单力孤,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他们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感觉远处的天都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杨云卿抿着唇,想起父亲说的,淮阳也知道此事,他会怎么看?
她用马鞭轻抽了下踏雪,往城中奔去。
踏雪有些委屈,主人从来没有用马鞭抽过它的屁股。
它哼哼几声,载着主人往前方奔去,它能感受到,主人今天心情不太好,它就不和她计较了。
凉州城内,军器库大门口,刚在家里午睡起来,赶来军器库上值的李执事,远远就看见一匹黑马驮着个身着暗金盔甲、红袍在风中飞舞的人,朝他的方向奔了过来。
他定睛一看,觉得那身形有些熟悉,等那匹马离得近了,他方才看清,马上的人是杨将军。他也不着急进去了,袖着手在门口等着。
杨云卿行到了军器库大门口,才勒停了踏雪,她翻身下马,看着一副刚睡醒模样还带着眼眵的李执事。
李执事在杨将军勒马时便躬身作揖,“杨将军,不知您来此处,有何贵干?”
杨云卿一边把踏雪身上的缰绳系在门侧的拴马石上,一边说道:“奉杨司马之命,来此处查验兵器。”
李执事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他是想替杨将军系马缰绳来着,可是杨将军自己便动手了。
他等着杨将军系好爱马,继续殷勤道:“杨将军,下官带您去看。”他走在前面,侧着身子给杨云卿带路。
杨云卿看着他面上一脸谄媚的笑,“不必了,李大人若有事只管去忙。”她一边说,一边进了院子,大踏步朝里面走去。
这军器库她来过许多回,熟悉得很。
李执事见杨将军拒绝,也不再勉强,“既如此,下官便去忙了。”
恰好一行人行至中堂,李执事瞅着坐在堂里打瞌睡的几个人,唤道:“小夏,今日下午,你便跟着杨将军。”
名唤“小夏”的郎君手上拿着一卷册子,正在提笔勾画着什么,闻言把册子放在桌案上,便走了出来。
李执事对着杨云卿笑道:“这是平日里负责检查、盘点仓库物资的夏属官,这仓库里哪些军械损坏,哪些军械完好无损,他都清楚。”
杨云卿点头,“那就有劳这位夏属官了。”
夏禾抬头看了眼杨将军,“不敢。”
杨云卿转身朝着存放军械的库房走去,这里有数间库房,有用来防护的铠甲、盾牌,也有远攻用的弓、弩、箭,还有近身作战的枪、剑、刀、戟,还有火油等物资。
杨云卿凭着记忆,走到放长枪的库房前停下,“就从这里开始。”
身后的夏禾已走上前来,从衣袖中摸出一串钥匙,捡了其中一把去开库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