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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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夏残留的尾巴终于不见踪影,京师的秋意越来越浓郁,气候变得舒适宜人。
微风习习,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打着旋从树枝上飘落,金黄的落叶铺地,踩上去沙沙作响,这座都城进入了最美的时节,男女老少纷纷相约着去栖霞山赏枫,或是鸡鸣寺祈福。
但这份热闹和闲适没有被林画月享受到半分,距离她回京已过了半月有余,武宁王林祁认为她已经休息够久了,该把每日的操练捡起来了。但林画月看林祁这督练的架势,哪里是仅仅要她把操练捡起来,分明是要让她把这半个月懈怠的和即将被南行耽搁的功夫武艺通通都练完才行。
她每天天蒙蒙亮就到了演武场,直到完全天黑才能回去休息,除了午膳和晚膳后能休息半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一刻不停地练,跟操练的士兵保持一个作息,甚至比士兵们还累,毕竟军队操练人数众多,实在累极了还能趁主将没注意时摸个小鱼稍微喘口气,林画月就惨了,林祁就站在她旁边专门盯着她,没有丝毫摸鱼的机会。
“太慢!师父教你的你全还回去了吗?”林祁的训斥声如雷贯耳,他拿着鞭子站在一旁,看见林画月哪里动作不到位就一鞭子抽过去,严厉至极丝毫没有平日的纵容,“你这剑法去炊事队削芋头别人都嫌你碍事!”
“再来!”
一个多月下来林画月叫苦不迭,这“操练”简直比她小时候打底子时还要魔鬼,她浑身疼痛得就像被剥了皮抽了筋。
林画月在痛苦中数着日子,终于捱到了启程那天。
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码头已是一副忙碌景象,码头边停靠着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打头的是一艘三层高的宝船,船身由坚实的红木打造,长约四十余丈,宽近十五丈,体量庞大,宝船在江面上巍然不动,像是扎根了一般。宝船周围,四艘中型马船整齐排列,船舱中堆满了一箱箱货物,每个箱子上都贴着官府的封条,脚夫们喊着号子,有条不紊地将最后一批物资搬上船。船队四周环绕着数艘护卫船,锦衣卫伫立在船周。
林画月没有想到此次南行规模居然如此之大,不由咂舌。
一个清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次南下,不仅是督办市舶司,还有礼部官员随行与外邦进行贸易谈判,需要携带大量的货物样本用于展示和交换,所以船队规模会大一些。”
她转过身,看见是江叙风站在她身后,他头戴乌纱帽,身着仙鹤纹补的绯色官袍,玉带在腰间松泛的束着,上面依然挂着那个月牙白银纹锦囊。
“见过殿下,殿下来得好早。”
“我也是刚到。”
船上放下梯板来,林画月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一起登上宝船,虽说是同行,但江叙风总在她身侧落后半步位置。
林画月一路东张西望,却只见着锦衣卫的番役,没找到燕怀誉。
“燕怀誉呢?怎么没看见他?别是睡过头误事了吧。”
江叙风在斜后方幽幽说道:“燕千户是这次护队的首领,昨夜已经登船了。”
她知道江叙风落后半步是为了君臣有别的礼节,但是说话时看不见对方的脸怪别扭的,她退后小半步与他并肩而行,道:“那就好,我还怕他初次当值不靠谱,到时候燕伯伯气得吹胡子。”
他们走到船舱,一排木质雕花门窗延伸向前,顶部藻井刻着八仙过海的纹饰,江叙风引着她向中间的舱门走去。
“殿下,你的舱房在这里。”
打开舱门,里面楠木打造的家具和屏风一应俱全,和她在武宁王府的厢房比起来竟分毫不输。秋蓉跟在一旁,一边感叹着一边打开行李开始收拾。
江叙风站在舱门口没有进来,舱外过道此刻匿在阴影中,他一袭绯衣,眉目清朗疏淡,是这片昏暗中唯一的亮色。
他轻声问:“殿下之前坐过船吗?”
林画月摇头。
“船上起伏颠簸,初次坐船的话时间长了可能会晕船。”
林画月毫不在意:“我身体很强健,应该不至于晕船吧,不然可就辜负了这一路的景色。”
江叙风眉眼微弯,笑得让人如沐春风,煞是好看,他指了指不远处另一个舱门:“殿下若是晕船,可来找臣,臣带了药。”
“好,还是江少师细心。”
回到舱内没多久,嘹亮的号角声接连吹响,船身抖动了一下,接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船缓缓移动了起来。
林画月和秋蓉都是第一次坐船,她们打开窗,两颗脑袋挤在窗边向外望去,只见平静的江水被破开翻涌成浪花,她们离渡口越来越远。
南行,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