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川进来后,摘下了覆在脸上的傩面具,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在沈清落身边安静地看了起来。
沈清落看着他,心里一动,她想起那日在河边捡到傩川时,他身上穿的盔甲分明是军中样式。虽然她分不清品阶高低,但想来都是为天子办事,消息应当是互通的。
“傩川,你听过‘镇北将军’的名号吗?”
傩川抬起头来:“沈娘子想听什么?”
沈清落顿了顿,措词道:“我记得你有一身盔甲,想来和军队有些联系。方才经过厅堂时,听见有人谈起了那位传奇将军,有些许好奇,便来打听打听。”
傩川道:“娘子贵人多忘事,忘了傩川撞头后失了记忆吗?”
“娘子若是想听过去的事,傩川恐无能为力。”
说完,他翻了一页书,又埋头进了书里。
沈清落又在他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后,默默戴上面纱走了出去,顺便掩上了账房的门。
初夏时节,太阳落得晚,直到酉时三刻才有了西颓的势头。
沈清落诊完今日的最后一个病人,唤春桃取来净手的铜盆喝注水壶,仔仔细细擦过手上每一个沟缝,接过春桃递来的帕子时,发现她豆眉紧蹙,气鼓鼓的。
沈清落道:“怎的,吃火药啦?谁又把你这个炸药桶给点着了?”
春桃道:“姑娘!方才那病人的手。。。。。。怕不是花柳病!我再去打一壶水来好好洗洗。”
沈清落看她着急,存心逗她:“啊呀!那你可得快去快回,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听她这么一说,春桃恨不得长了八只脚,急赤白赖拿着壶子就要往外跑。
赶在她出门前,沈清落一把拉出她,笑道:“只是简单听诊,不会染上的。何况你方才一直在我旁边,有见我碰到他的手了吗?”
春桃委屈地看着沈清落:“。。。。。。没有。”
“姑娘你说的,可当真?”
“千真万确。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春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女子一言,是一言既出啦!春桃没上过学堂,但这句还是知道的。”
看她笑了,沈清落便知这回事已经翻篇了。她还记得膳堂刚开起来的时候,有位食客得了风疾,一步一咳的模样很是可怖,于是她主动上前替他把脉看诊。这事传到春桃耳中后,她说什么都要为她好好净身,差点给洗秃噜了皮。最后是沈清落再三强调没事,“净身”服务才告一段落。
也是那一次起,她觉得在膳堂里划个小间替人简单看诊是个不错的选择。春桃紧张过度的情况时有发生,不过往往只要得了沈清落的保证,春桃就坚信不疑。
果然小孩子就是好哄。沈清落想起自己在春桃这个年纪的时候,父亲但凡说一句“今天身体感觉不错”,她就能拉着父亲出门走上两公里路,次次把她爸累得面红耳赤。
沈清落点了一下春桃的鼻尖:“这么聪明呀,小机灵鬼。”
“想要什么犒赏呢?”
春桃两眼放光,正欲开口,却被身后的傩川截住了话头:“春桃姑娘说得对,还是再多洗洗比较好。谁知方才那人是否有旁的疾病呢。”
沈清落:?你什么时候来的?
春桃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妮子立刻倒台:“师父说的对,春桃这就去打壶水来。”
春桃走后,沈清落无奈地看着他:“真的已经洗干净了,不信你来看。”
原本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傩川真的推着轮椅来到了她身侧,抓住她伸过去的手,静默看了半晌,最后指着右手指甲缝里的一点点墨迹,说道:“这里。”
沈清落狐疑地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什么?没看见啊。”
傩川又凑近了点,将她的手举到眼前:“墨渍还没洗干净。”
沈清落凑过去看,这才发现了蚂蚁一般的墨渍。
“。。。。。。”
还没把手抽回来,只听得“哐当”一声,打完水回来的春桃失手将壶子打翻在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姑娘,师父,你们方才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