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山书院大致上分为前院和后院,来求学的寒门子弟或是寻常百姓人家多在前院的课堂学习,而那些达官贵胄子弟则在后院进修。
因后院更靠近山体,又有一面天然形成的湖水,故而环境幽静,等到了夏日更是凉风习习,对叶昭苏来说不乏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正是上课期间,曹老夫子坐在课堂最前方,捻着一把白胡子,巡视着下方那些摇头晃脑朗声诵读书本内容的每位学生。
曹老夫子的学生大多为年纪相仿的公子姑娘,所以课堂中间立了一道长屏障将公子们与姑娘们隔开,既顾全了男女之大防,又不遮挡他的视线。
而陪读的小厮或是丫鬟则在课堂最后边或是侧边设有单独一排座位。
叶昭苏专门挑选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徐钰坐在她正前方。
像杨锦姝和她的小姐妹们则选择坐在了离夫子更近的前排位置。
至于为什么叶昭苏要坐这么后,那是因为一能方便她偷溜出去,二是觉得曹老夫子年纪大了眼神必然不太灵光,倘若自己打个盹儿不会被察觉。
窗外偶有飞雀嘤嘤成韵,屋内书声琅琅。
叶昭苏摇头晃脑跟读几句“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后偷瞄了一眼前方的曹老夫子,发现对方的视线落在手持的书本上,她便将自己书本立起来,缩着身子,拿出紫毫在纸上写下一行小字:【今日她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也不知给谁看。】
写完后叶昭苏用笔杆轻敲徐钰的后背。
徐钰往后靠了靠,发现有张纸递了过来,她先望了眼曹老夫子,而后将纸接过来。
看清纸上的字后她会心一笑,自然知道叶昭苏写的这个“她”是谁,于是便提笔回应:【她哪日不是恨不得将全身家当插头上】
写完后趁曹老夫子不注意将纸递还给叶昭苏,叶昭苏继续写下:【她头上的那根海棠花步摇是玉珍阁的最新款,我去了好几日都没拿到手】
徐钰:【她所穿的裙子与我们这次送往上京的云锦像是同一批】
叶昭苏:【岂有此理,她倒是先穿上了】
徐钰:【人家是侯府嫡女,岂是我们这等人可以比的】
叶昭苏:【说的也是,我们怎么比得上。下了学随我去广聚德,他们家新品箸头春特别美味】
徐钰:【今日我恐怕不行,府中还有一些事需要我去处理】
叶昭苏看到这行字后略微失落了一下,正准备回话改日同去,没有来的内心一颤。
身边的读书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手比脑子反应快,她下意识将写字的纸揉成一团,直接从地板上滚给坐在一旁等候的竹月。
竹月看着滚过来的纸团即将接近时提起裙摆盖了上去,然后低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这种事她们做过许多次,早已轻车熟路。
叶昭苏扔完纸团后是动也不敢动,把头低低埋在书本后方,企图蒙混过关,内心早已拜起了神佛。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在上,信女愿用三年食素换此刻的安稳。
就在叶昭苏以为菩萨显灵的时候,曹老夫子显灵了。
她听见他开口喊了句:“叶三姑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叶昭苏放下手中的书本,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来:“夫子。”
“你来说说此句何解啊。”曹老夫子捻着胡子说到。
叶昭苏慢腾腾起身,拿起书傻了眼。她怎么知道讲解哪一段话?脑子里唯一有印象的还是适才读到的那句“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
听到曹老夫子点名,徐枫抻着脖子想了解那边是什么情况,只可惜被屏风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祈祷自己姐姐能帮上一把,别让叶昭苏出什么乱子。
“这段话的意思……这段话的意思是……”叶昭苏支支吾吾,眼神向徐钰求救,然而徐钰爱莫能助,她也不知夫子讲到了哪一段。
周围传来以杨锦姝为首的唏嘘嗤笑声。
看到叶昭苏的反映,曹老夫子心下了然,重新点了个名字:“徐二姑娘,你来说。”
这下徐钰也红着脸站起身,低头不语。
在另一边的徐枫暗道这下要完,不知是谁影响了谁,以他对二人的了解,很大概率是姐姐被叶昭苏所连累,但这两个人肯定免不了一顿罚。
曹老夫子年近古稀,曾担任过太子少师,是书院里公认的学富五车却又为人古板的夫子。在他的课上,若没有专心学习,下场不是挨板子就是罚抄。
而此刻,曹老夫子缓缓起身,拿起放在几案上的七寸戒尺,朝叶昭苏她们踱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