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目前已经被葳子主持了好几次葬礼、每次都断气后再感受到神秘力量诈尸的、那个让公卿们怀疑是为了骗礼金的登子左大臣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已经开始主动花式寻死了。
只能说,幸亏有自称为“尊贵伟大”、也确实有两把刷子的不再仅仅被称为弘徽殿女御的藤原葳子接手了父亲的人脉,在淑子的有意关照下,在人走茶凉堪比光速的平安京撑住了家族的体面。
“是的。”
日日贴身“赎罪”的惟光将家中的事情托付给了前程大好的女儿,自愿和源氏一起留在六条院。
“撤下这些药吧,你也不用费心找法师了,就当是我为年轻时候的荒唐赎罪吧。”
想起自己早年的各种荒唐行径、想起中年后对紫姬的不公,已经彻底被抛弃的源氏泪流满面。
就像从须磨回来发誓要悔改一样,这一刻,他的眼泪是真心的。
但不要怜惜,若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他永远不会有真心流泪的这一刻。
“请为我请尚侍吧,和她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之后就算我去世了,也不会再麻烦她的。”
在惟光哭着应声后,源氏艰难地坐起来,靠着软枕,伸出枯瘦的手臂,不顾侍女们的阻拦,费力地拉开竹帘,让新一年的春光照进紫姬曾经居住的寝殿。
春光平等地笼罩着所有人所有物,包括园子里她曾经抚摸过的花朵、曾经亲手栽下的杏树柳树。如今所有的花朵也都和自己一样被抛在脑后了。
她行进到了哪里呢,有没有经过当年的须磨和明石浦?
逝去的夕颜和葵姬看见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了吗?
藤壶母后……还有母亲,她们都好吗?
源氏苍白着脸,依旧深邃的眼睛空空盯着外面的一片春光,他费力地笑着笑着,笑出了凄艳的眼泪。
他还是不怎么懂。
不过上天也不准备等他懂了。
黄莺声中知春晓,柳青叶新命近消。
“我让你厌烦了吧?”
为了迎接淑子,源氏强忍着全身的疼痛,换上了体面的装束,微微颤抖地坐在主座上,为淑子端上她喜欢的点心。
还有数十年如一日的绿茶。
纵使已经形销骨立了,他还是有些风韵,只不过他的笑就像是被疼痛蒙上了一层雾气,轻轻淡淡的,仿佛风一吹就烟消云散。
在他的笑中,淑子欣慰地发现:
源氏这个平安魅魔终于舍得长皱纹了!!!
打死都猜不到淑子想法的源氏尽己所能地维持语调的平稳,用最后的体面克制住了因疼痛而不时作响的颤抖着的牙齿,和淑子笑弯了眼:
“淑景舍母妃(桐壶更衣)的遗物都在二条院了,当初搬家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带几件过来;”
“东宫的梨树越发茂盛了,也是你的女官打理得好。当年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朱雀皇兄还带我在梨树林里捉迷藏……有一天下雨了,我们都淋湿了,那时候还是女御的皇太后居然没有骂我……”
“有个女官,我忘记了叫什么名字……那时候我和年轻的左大臣还笑话过她衰老的样子,现在想来真是对不起她……”
“还有什么事情来着……”
“哦,你当年的佛经我这还有呢,快拿走吧,我真是不想看见那一堆中国纸了……”
源氏絮絮叨叨地回忆被他艰难翻出来的往昔。
“之后,我也不得自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