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
“你将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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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唐九霄在城外被人截杀,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消息后。
沈卿云只是略一垂眸,端起那碗晾得发凉的姜汤,神色平静无波地啜饮了一口。
“劳胡姑娘上心。”
她搁下瓷碗,嗓音平缓,听不出半点波澜:“只是那位唐公子与我已然毫无干系,此后凡有关他的音讯,只作寻常路人便是,无须再知会于我。”
胡霁明显一怔,探究的目光细细描摹过沈卿云的脸庞,试图从那张过分平静的容颜上寻得些许情绪。
祠堂跟前,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她虽未听清全貌,但那只言片语的交锋间,却足以窥见其中纠葛非浅。
几番欲言又止,最终,那份按捺不住的好奇还是占了上风。
胡霁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斟酌:“我实是看不明白,你同那位唐公子,几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为何会纠缠至斯。”
沈卿云忽而沉默了。
她曾以为,自己能将过往连根拔起,弃如敝履,就像是拂去衣襟上的尘埃那般容易。
然而胡霁的话,却不偏不倚地戳中了她心底里某片刻意维持的脆弱平静。
“我……”
沈卿云喉间艰涩,半晌,才寻回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
面对胡霁突如其来的发问,她似乎是沉浸进昔日的情绪里了,目光失焦地投向窗棂外飘落的雪花:“胡姑娘,在你眼中,这辽州城外的天地,想必早已是寻常风景了吧?”
“那是自然。”
胡霁虽不解其意,仍认真作答:“胡家虽是世家,却无那等拘泥刻板的规矩,我也并非那等困守深闺、足不出户的女子。进山、踏青、访友,一年到头,总有许多离城远行的机会。”
“可我在遇见唐九霄之前,四时谷外的世界,对我而言,不过是画册里的风景,或是师兄师姐们口中的遥远转述,我从未真正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过一眼。”
“四时谷很美。”她的语调忽然变得异常平静,像在描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梦境:“春时繁花灼灼,夏夜蝉鸣如织,秋深枫林尽染,冬日飞雪盈谷……世人皆道此处是遗世独立的桃源仙境。”
沈卿云顿了顿,眸光深处掠过一丝近乎麻木的倦怠:“然而再美的景致,看上二十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只剩下一片寻常罢了。”
“我自小在那方寸之地长大,同窗习医的师兄师姐们,及笄或束发之后,便可如离巢飞鸟,振翅翱翔于广阔天地之间。”
她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只有我被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为何?”
胡霁心头猛地一揪,脱口而出,眼中满是不解与隐隐的愤懑:“你是孤身一人在谷里?你的爹娘呢?见不到你,他们不担忧吗?”
“阿娘在生我时,便撒手人寰了。”
沈卿云摇摇头,低声道:“父亲他不许我离开四时谷,也从不告诉我原因。”
“所以说,你喜欢上了那人,于是随他离开?”
胡霁似乎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问了句,而后又迫不及待地否认自己的想法:“不,不对,其实你早就有离开四时谷的想法吧?莫非……你其实并不喜欢他?”
“是,你说的对。”
沈卿云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我想,我待他,并非是什么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