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卸货吧。”凌疏影被海鹞勒得肋骨发疼,却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螺汤等搬完货再喝也不迟。”
海鹞松开手,粗布上沾着的沙粒簌簌落在甲板上:
“我去叫人!”
她转身往树林跑,草鞋踩在珊瑚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惊起几只寄居蟹缩进彩螺壳里,在沙地上留下螺旋状的轨迹。
墨磐已经跳上货舱。
她动作利落地解开固定仪器箱的钢索,月光透过舱口照在她身上,把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染成象牙色。
当她撬开第一个密封箱时,里面整齐排列的超导陶瓷基板在暗处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引得舱下传来低低的惊叹。
“搭跳板!”
磐石号的水手长老周突然在船舷边高喊,他黝黑的臂膀上还留着常年拉缆绳磨出的茧子,此刻正指挥着几个年轻水手搬运椰树干,“注意间距,别让先生们的宝贝磕着碰着!”
十几个流民举着松明火把从林子里涌出来,领头的是陈瘸子,走到凌疏影面前,激动得手舞足蹈:“凌姑娘回来了!”
他身后的年轻人个个眼神亮得像浸了晨露的贝壳,有人手里还攥着没编完的藤筐,显然是从育苗棚直接赶过来的。
凌疏影指向货舱角落那些贴着红色标记的箱子:“先搬光谱仪,每个箱子要两个人抬。”
她话音刚落,老周就拍了拍身边一个瘦高的水手:
“小三,带两个弟兄跟老先生们搭个伙,你们力气大,抬前面!”
流民里立刻走出两个精壮汉子,与水手们并肩站在货舱口。
火把的光在他们汗湿的脸上流动,把水手们晒成古铜色的皮肤和流民们被海风刻出细密纹路的脸颊照得同样生动。
当第一个仪器箱被稳稳抬起时,水手和流民的脚步声意外地合拍。
老周蹲在跳板边缘给轴承上润滑油,看着流民们小心翼翼地用棕榈叶包裹仪器箱,忍不住咧嘴笑:
“你们这细法,比伺候我家那口子的嫁妆还上心。”
举火把的流民也跟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
“凌姑娘的物件金贵,碎了我们赔不起哟。”
凌疏影站在沉船备用舱门口核对清单,舱内的金属架已经被擦拭得锃亮,倒映着从通风口钻进来的月光。
当她在基因编辑仪那栏打勾时,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轻响——
墨磐正将一块超导基板安放在预定位置,她袖口沾着的金属粉末在灯光下像撒了把金粉,与流民们带来的野花束相映成趣。
“水!”
海鹞突然举着陶罐跑来,罐沿还沾着几片螺旋藻叶。
她先给扛着仪器箱的水手递水,又转身给流民们分椰果,辫梢的红绳扫过一个年轻水手的手背,引得那小伙子红着脸把脸转向别处。
墨磐接过陶罐时,发现里面插着根孔雀蓝的羽毛,想必是海鹞从礁盘上捡的。
晨光爬上礁石时,货舱里的设备已搬空大半。
沙滩上散落着被踩扁的棕榈叶,临时跳板旁堆着喝空的椰壳,水手和流民们挤在一起分享干粮。
老周带来的腌鱼干被掰成小块,流民们则拿出烤得喷香的红薯,在晨露里组成一幅温暖的拼贴画。
“这玩意儿咋装?”
老周蹲在主控台框架旁,手指戳了戳闪烁着蓝光的接口。
墨磐正用贝壳镊子夹起银合金线,闻言抬头朝他笑:
“跟你们船上的导航仪差不多,就是线多了点。”
她索性拉过两个年轻水手当助手,教他们辨认不同颜色的线缆,“蓝色接能源,绿色是数据传输……”
凌疏影在舱外指挥安装培养箱。
当水手们用撬棍抬起沉重的玻璃箱体时,流民们立刻往底座垫上晒干的海草垫,柔软的草茎在金属与地面间织成天然的缓冲带。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舱壁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像一群跳跃的银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