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刚死的时候,魂魄尚未走远,耳朵还会吹去生者告别的寄语。但愿这个传闻不要再是假的了。薛鸣玉一面想着,一面去吻他眼角的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她声音越来越轻,“原谅我。”
“我会感激你的。”
在细微的声响中,两只手腕之间的红线终于断了。
鲜血将雪白的被褥浸透,红中带煞,透着郁郁的死气,像她成亲那天一样,又或者比那天还要红,不吉利得很。鸳鸯烛仍在尽心尽责地燃烧,竭力要把最后短短一截余光烧尽。
烛泪久久凝固着,像一张哀切的脸孔。
薛鸣玉坐在边上看着他心口那个洞还在流血,好像要把他全部的生机都不遗余力地抽干。她拿绢帕去堵,却怎么也堵不住,只是连着绢帕都泡软。
她终于死了心,丢开手,转而捧起那颗心脏然后对着烛光细瞧。那已经不是他的心了,她想道,是她的第二条命。
早该属于她的命。
没有人给她,她便宁可不择手段,也要抢来的命。
慢慢地,慢慢地,薛鸣玉倏然笑了起来。
她将这颗心和金莲锁在了一处。
真是可怜啊,她怜悯地回头望了萧青雨一眼,又同时想起另一张流泪的脸。薛鸣玉垂下眼睑,神色淡淡。
第三个人要来了。
*
李悬镜再次登上翠微山时,分外心平气和。再复杂难解的纠葛过了今天,一切都会结束,从此变成过往云烟,一吹即散。倘若他活下来,他会永远把自己困在苍梧山,不再见薛鸣玉。
倘若死了……
他平静地想道,死了便死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
李悬镜不紧不慢地趁着天微亮走向薛鸣玉的院子,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角落的厨房被支开了一条缝,缝中露出半张阴晦的脸。
“你是谁?”他一下子警觉起来叱问道,语气也格外疏冷。
但那张脸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看向另一扇紧闭的屋门。那是薛鸣玉的屋门。他退后了一步,彻底将门封死。
李悬镜敏锐的直觉立即催使着他当机立断冲向门外。几乎刚走近,他就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想也不想地,他登时破门而入。
“鸣玉!”他急切地闯入里面,却倏然僵住。
薛鸣玉听见他的呼唤转过头来,也因而暴露出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她的下巴溅到一点血,像一粒红痣。
李悬镜不觉头脑一片空白,“你……”他感到喉咙又干又涩,以至于话都说不出。然后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却在此时,薛鸣玉忽然起身扑进他怀里。
他被她撞了个满怀,后退的步子无意识带倒了凳子。一时间连累得两人齐齐摔倒在地。他垫在了底下,薛鸣玉伏在他身前。
她的手就势死死环住他后颈,直到他终于放弃起身,任由她这般趴在自己心口。见他心灰意冷,不再反抗,薛鸣玉轻轻捧住了他的脸。
那双手简直被浸透了,充斥着令人悚然一惊的血腥气。这气味激烈得刺目,更煎煮着他的心。但他已经不会再问她为什么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胆大妄为?这可是翠微山。你在翠微山杀了翠微山的弟子,这……”李悬镜感到了疲倦,以及心悸。他注视着她波澜不惊的脸,忽然泄去了全部的心气。
他无力地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