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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鸣玉在苍梧山整整呆了一月有余。
这一个多月里,她每日与那些弟子们打成一片,一齐修炼,一齐习剑。不多时,山门上下便对她亲热极了,师姐师妹们更是去哪儿都要招呼她一处作伴,俨然把她视为自家人。
她走的那天,除了乐此不疲地要拉她比试的郑观,几乎大多弟子都来送她,一个个再三挽留要她多留些时日,抑或是过段时间再来。
唯独山楹是那个例外。
他从前就不大合群,不像李悬镜走哪儿都乌泱泱一堆弟子簇拥着,如今就更少出门。成日里把自己关在锻造室,不知是琢磨着锻剑还是要锻出个别的什么东西。
“他还会锻剑?”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师兄最擅长的其实不是用剑,而是锻剑。他那手剑法也是为了锻造术学的。”郑观告诉她,“师兄此生最大心愿莫过于锻造出天下第一剑。”
“但话虽如此,师兄也不该处处躲着你啊。还是你那回惊着他了?”
旁人不清楚,他可是看得分明,有几次师兄都出门了,结果没走几步就撞见薛鸣玉。他面上虽波澜不惊,神色淡淡,脚下却径直扭了个方向,生生倒回去了。
薛鸣玉笑了笑,没多解释,只道:“吓了他几句罢了,谁晓得他这般经不得吓?不妨事。”
于是郑观便将此事抛于脑后了。
薛鸣玉回去后,照常跟着崔含真修行。日子一天天地过,似乎有了那么些平静宁和的意味。而苍梧山也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至少山楹是这样以为的。
她在时,他每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全然没有一点修仙之人宽袍大袖的萧萧肃肃,风流雅致,倒像是在防贼。浑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叫人挑不出半分不庄重。
偶尔不得已与薛鸣玉同在人群中时,他也只当看不见她,把视线兀自聚焦于虚空中一点,余光都不肯向她那里扫去。有时也有人问他,入了春怎么还穿得这样厚实。
山楹顿时感知到她在含笑望来,似乎也只是像那些人一样,不知缘由而倍觉好奇。
前夜里刚被她作弄出的红痕依稀还在手腕处,胸口的伤疤也尚未好全,被她这样一瞧,仿佛又火辣辣地疼起来。他垂目掩去眼中晦涩不明的暗光,顺势扯了扯衣领,生怕脖子上的指痕无意显露人前。
而后云淡风轻道:“今年不知怎么了,畏寒得紧。”
于是便听得薛鸣玉笑着叮嘱道:“山道友千万多保重身体啊。”
听了这声音,他就忍不住想到这段时日自己暗地里被她如何折腾。可他谁都不能告诉,被折腾又如何呢?还不是只有一个忍字。
山楹勉强地抬起眼,露出个笑影来,“多谢关心。”
肺腑里的火烧得正凶,他强行咽下堵满了喉咙的苦楚,轻描淡写地莞尔一笑。
薛鸣玉。
薛鸣玉。
他一个字一个字暗自咀嚼着,念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她整个人连名带姓地吃进腹中。她不能总是这样得意,他迟早要和她断个一干二净。
不能再让她打着白玉阶的幌子不知厌倦地磋磨他。
结果没等他想出个法子,薛鸣玉就先离开了。这让他一口气简直像吊在嗓子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憋闷得慌。按说他该就此松一口气,偏偏又如鲠在喉。
但山楹向来善于自我欺骗。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琢磨锻造术,这若无其事装得久了,渐渐地,他似乎就真没那么耿耿于怀。不经意记起时也心平气和许多,仿佛心里已经自作主张地与她和解了一般。
直到他忽然听说她要再嫁了。
“李悬镜才死了一年不到,她的心就这样冷吗?都为她死了也捂不化?”山楹罕见地当着众人前不悦道,“你们都听谁说的?她要结契的又是何人?”
郑观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十分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