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白天能发生什么呢?封印?城主府的封印上回已经被萧青雨带人加固过了,这才没多久的事,一年都不到,如何就松动了?
若非当初陆植带着柳寒霄解开过一回,这道不知多少年的旧印早就被人遗忘了。这么多年没人去管,不也没出过岔子?
近来倒是三番两次地出事,或不在天灾,而是人祸。
夜风中,她紧了紧外衣,越走越快。
*
崔含真的身体里好像藏了一座火山,滚滚熔浆从他心口处喷出,而后流经他的筋脉,再叫嚣着沸腾。皮肤仿佛在被一寸一寸地融化烧焦,尽管他整个人都已经淹在了冰泉之中。
浑浑噩噩的大脑在努力思考着他身上发生的事。
蛊虫。
不错,他中蛊了。就在……就在那盏茶汤中。那个断了手臂的书生,他趁着自己刚把城中游荡的魔杀尽,又把封印修补好,便与那些乡亲们一同来与他道谢。
他说他家在溪桥镇,就在翠微山不远处,今日正好领着幼妹来城中采买,没想到会碰上这等倒霉事,他自己这条手臂就是被魔吃的,因此格外厌憎这些肮脏的秽物。
“真是感激不尽,无以回报。”他说着便将特意从附近茶水铺子买来的一盏茶递给他,请他喝茶润肺。
崔含真自然不会要这些可怜人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碗几文钱的茶汤。
可再三推拒不掉,且那些乡亲们也都劝他,又有人甚至误会他瞧不上茶,要去买上二两好酒赠予他。于是崔含真无可奈何之下注视着书生空荡荡的半只袖管温和地叹息了一声。
“给我罢。”
他当众把茶给饮尽,免得方才当众拒绝这书生,害得他在熟人面前没脸。
就这一盏茶,他自始至终只碰了这样来历不明的东西,回来后不久就突然浑身如火烧一般,钻心剜骨的痛。
崔含真不是什么新入门的弟子了,他很快便用神识窥见自己的心脏上不知何时竟已爬上一只青黑的蛊虫,这蛊虫的两只触角甚至深深扎入他肉红色的心脏,在吸他的血。
真是大意了。
他苦笑着抹开额头湿漉漉的须发,露出疲倦的眉眼。而后用内力逼出热毒,灵气在他神识的指引下凝固成一重又一重寒冰,冰封数里,将整座后山都冻成奇诡幽幻的银蓝色。
不能让弟子们闯进来看见他的这副模样。
否则这些心性尚未彻底长成的少年人们定会慌乱失措,越错越生乱。
崔含真生生将痛苦的呻。吟压抑着咽回去。
直到幽幻的冰蓝色中突然燎起瑰丽的火海,他恍惚且错愕地抬起眼,看见一道人影已经蹚过火海稳稳地走到他面前。
她的眼神似乎有一瞬的困惑和诧异,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崔含真,”他听见她问,“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被疲倦冲垮之前,他对她伸出了手——一枚透明的结晶静静地卧在他掌心,凝结了他方才所有的猜测与回忆。
“小心那个书生。”彻底昏倒的最后,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指尖,想要让她牢牢记住。
薛鸣玉安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而后才将神识灌入结晶中去探知他留下的线索。半晌,她睁开眼,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于是再度把这些记忆里里外外翻了一遍。
“那条断臂……”
她依稀记得还是她出手砍断的,防的就是魔气深入体内,把整个身体都掏空,可当时她下手很快也很及时,因此他除了断掉半条胳膊,并无其它损伤。
但这会儿再看,他的断口似乎往上挪了好些,像是又截去了部分。
顺手把栽进湖中的崔含真捞上水面,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把了他的脉——虽然有些紊乱但还在可控范围内,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要命。
于是她便放心地松手,让他继续在水中沉沉浮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