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扫过一次琴弦,身后的岔路口便变换一次。
薛鸣玉身处其中,只觉得自己像葱心,每一道变换的岔路都成了掩护她的表皮。她忍不住说:“你刚才怎么没说你还有这本事?”如此,山楹说不定也不必送死了。
“你也没问。”它冷冷地答。
不等薛鸣玉开口,它忽然又说话了。
“穿云镜,到了。”
薛鸣玉顺着它的话拐进最后一条岔路。幸而她已经提前慢下来,否则险些一下冲进湖泊里。她扶着岩壁渐渐平复着气息,琵琶落在地上,化为人形。
幽暗的洞穴中,根本不见于朔心心念念所求的那面镜子,只有湖,一汪绿色的湖。头顶的岩壁也不知通往何方,破开一眼大的缝隙,投下渺如白烟的微茫天光。
湖水澄澈如洗,泛着粼粼波光。
“这,就是你们要抢夺的穿云镜。”琵琶幽幽说道。
起初,薛鸣玉感到怀疑,而后她忽然觉得很有些道理。都说湖面如镜,为何她们要找的镜子不能就是一处湖泊呢?但她又感到了为难与棘手。
“这要我如何把它带走呢?难道盛些湖水吗?”她茫然地走近两步,俯身下望。
却在此刻,她蓦然照见一道人影。
是她,却又不是她。
这人影正含笑与人对酒。而与她对酒的人,薛鸣玉也认得。是长公主母女二人。她们一人高坐上首,一人坐于她对面,正抬手作势邀她举杯共饮。而她也微笑着应下。
又过了一会儿,这人影竟独自盘膝坐在高山之巅,似乎留意到有人正在窥视她,她猝然侧过脸对着湖面外的自己淡淡地笑了。那张脸分明还是薛鸣玉自己的脸,可那目光却疏离冷淡得多。
“我等你。”她的口型如此说道。
薛鸣玉忽然浑身一激灵,惊得向后连连倒退几步。她记起于朔告诉过她的,穿云镜可窥探往后的命运。
“这是以后的我?”她问琵琶,“她能看见现在的我?她在和我说话?”
琵琶却望向外面,漠然道:“这种事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或许当务之急,你需要先躲避后面追杀你的人。”
“穿云镜……”
“跳下去!”
薛鸣玉讶异之中与它对视了一眼,然后一息之间便下定决心:“好,我信你。”她一把抓住它的手,并在它错愕的目光中拉着它扑通一声齐齐投了湖。
“但你得和我一道。”
落水的刹那,她张着嘴用口型把最后一句话说完。
漩涡卷着她们飞快下沉,她感到有股强大的灵压迫使她们被吸入一个黑洞。水压弄得她眼睛酸痛,她不得不闭上眼紧紧抱住琵琶柔韧的身躯,像水草般缠着它的四肢。
直到背后的吸力忽然消失。
薛鸣玉兀地掉在地上,她身下的肉垫轻轻闷哼了声,似乎摔得不轻。与此同时,有什么也摔了出来,并且恰好砸在她脑门上。
她嘶声去摸索着把东西拿到眼前一瞧,竟是面镜子。
正要露出笑,这镜子居然冷不丁钻进了她掌心,镶嵌在她皮肉之中。她第一反应要去抠下来,但抠得鲜血淋漓,也撬不开一丝缝隙。
“别挣扎了,它如今已认主。”琵琶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目光幽微地望来,“仙物有灵,认主了便绝不允许主人轻易将它抛弃。莫说抠下来,你纵使断了这只手,只要还有条命在,就休想断了与它的契约。”
“与其为此事纠结,你倒不如先仔细瞧瞧周围。你可知,这是何处?”
“什么?”薛鸣玉望向四周。
“是锁妖塔底,”琵琶平静的声音下隐隐有暗流涌动,“我们如今已身处桐州。现在,用你的红莲火烧穿面前的这堵墙。我会带你去认识一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