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贞吉五岁时捡到刚从锁妖塔逃出的屠善,从此屠善一直以白蛇的身份活在她身边,直到顾贞吉二十三岁那年死去,白蛇才不知所踪。”
“整整十八年,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十八年?”
它问她。
薛鸣玉没有说话。
她忽然记起曾经屠善指着一尊人像告诉她,这人就是个傻子,还让她不要学她。又记起陆植说过,屠善从前每年都要在陵山呆上一段时间,而陵山没有别的,只有顾贞吉的墓碑。
……
她终于承认——
大概,屠善这个干了一辈子坏事的烂人,还是有那么点真心在的。
“她现在去做什么了?”薛鸣玉突然问道。
琵琶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大概去做好事了。白日里,顾贞吉不是答应了一堆愿望吗?她不去,万一那些人闹起来要如何?”
“……嗯。”
薛鸣玉忍不住露出古怪的神情。
要是后来那些人知道南岳真人也是会私下偷偷摸摸做善事的,会不会惊得筷子都要折断?真是滑稽。分明都是人,怎么待遇天差地别呢?
剑川的坟墓都快连成山了,而三百年前的襄州人还能每日变着法地许愿。
不过想到后来的襄州,险些让薛鸣玉都饿得只能啃树皮的襄州,她又觉得,一切都只是因果报应。只是前人砍树,后人遭殃。
怪就怪,这些蠢货害死了顾贞吉,而世上也不再有第二个顾贞吉。
“走罢。”琵琶忽然开口。
薛鸣玉:“就这样走了?”
“没什么好看的,后来的事就像你这几日看见的这样,来来回回,总是在重复。下个月初八,才是大日子。”它说。
“那就等下个月初八。”薛鸣玉答道。
然而,真到了下个月初八,雨却没有下。
顾贞吉孤身一人站在高台上,刚刚结束了一场像模像样的祈雨仪式。
尽管熟知内情的都清楚,这场仪式不过是走个过场,好瞒住众人的耳目。其实,真正的雨是要等屠善施法降下的。
但此刻,屠善没了踪影,四周鸦雀无声。
顾贞吉强作镇定地被架在高台之上,几乎要被这充满压迫,甚至是威胁的死寂给冲垮。
她毕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乍然见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都仰着头,无声地盯着自己,她脸部的肌肉都微不可察地小幅度抽动起来。可是屠善不在。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她。
于是面孔渐渐变成空白。
就在这可怕的寂静中,蓦然有人质疑道:“她不会是骗人的吧?”这一句话简直像是沸石投入滚烫的开水之中,一下子激起无数质问的浪潮,纷纷向她打去,叫嚣着要把她淹没。
顾贞吉猝然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虽然只有半步,可她只身在上面,又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她,这半步便显得格外清晰。刹那间,满怀期待又期望落空的人群,沸腾了。
已经有人带头往上面攀去,意欲将顾贞吉拉下高台。
“她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