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道微也温和地瞧了他一眼,拉着薛鸣玉的手要她坐在自己身旁。又亲昵道:“他这是心结解了,比办成一件大案子都还要畅快呢。”
薛鸣玉:“心结解了?可屠善不还活着吗?”
于朔缓缓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说:“是活着不错,可这把刀过去悬在他头上,迟迟未落。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其实总存着一桩事。这下可好,胳膊果然断了,人一倒霉,反而觉得本该遭逢的一桩变故终于来了。这心里自然就舒坦。”
孟叔莼拊掌大笑,“表姑知我!”
于朔没理会他,只把薛鸣玉错过的见闻一样样说与她听。她说孟叔莼原本是做足了准备,要与屠善拼个你死我活的。没成想,运气好,靠重重机关摆脱了她,还捡回来一条命。
至于屠善——
孟叔莼从暗道里的传送阵层层往回走时,她仍旧陷在鳞翅虫中出不来呢。
“不过我看她游刃有余的模样,那玩意估计困不了她多久。一旦她出来,又是一桩麻烦事。只是不知,她怎么偏偏就盯上了穿云镜?”孟叔莼叹道。
薛鸣玉:“能窥探过去与将来,这足以让很多修士动心了。”
“可真正得了它,却知道,穿云镜其实是半个骗局。”于朔意有所指地望着薛鸣玉,淡笑道,“去得了从前,可从前的事不能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桩桩、一件件发生。”
“看得了将来,但将来的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好。就像算命,信则有,不信则无。”
于朔忽然问她:“你呢,在里面看见了何物?”
薛鸣玉避重就轻答:“看见如今的那位长公主与郡主正把酒言欢……”
“只是如此?”
“把酒言欢,但,她们喝酒的地方却在皇帝的寝宫。”薛鸣玉不紧不慢把剩下的话说完。她抬起头,说,“天要变了。”
辛道微静静听着她说话,等她和于朔都安静下来,才忽然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要她和自己往内室去。“有些事,我总要告诉你的。”辛道微说。
薛鸣玉望着她,似乎已经猜到了所为何事。
她站起来,说:“好。”
内室里的光线黯淡许多,辛道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低着头,大约是在斟酌如何委婉含蓄地告知她。薛鸣玉也不急,就静静等着她开口。
半晌,她才倏尔道:“我从前和你说,我有个密友与我相识相交多年,你同她有几分相像。当时,我只觉得是巧合。毕竟,这世上相似的人太多了。但是屠善向我坦白——”
“这不是一个巧合。你就是我那位朋友的孩子。”
她双手紧紧握住薛鸣玉的手。
“屠善——她杀了你母亲与父亲,却又保住了你。这实在令人费解。你……你要多留心才是。”辛道微眼神黯淡地垂下,“只恨我没用,帮不了你什么。”
“成璧是个好孩子,我已向她去信,要她往后在翠微山敬你、爱你如亲姊妹。她虽年少,却不是个淘气的。日后遇到什么事,也能与你互相扶持。”
她提起自己的女儿,目光却始终柔和地望着薛鸣玉,只是这柔和之中又存有隐忧。
“好,我明白。”
薛鸣玉微微颔首,神情平静得不像是说自己的事。
这反应有些出乎辛道微意料。按理说,许多孩子这种时候总是多少要流些眼泪的,抑或是面色染上几分沉痛与黯然。但薛鸣玉却冷静异常。
不过一想到薛鸣玉自幼漂泊无依,她又愧疚难忍。
虽说屠善养了她几年,可谁晓得她怎么养孩子的?定然是在外孤身一人吃了不少苦头。
于是她又拉着薛鸣玉叮嘱了好些话,絮絮叨叨,简直要把一个做母亲的心都一股脑倒给她。她绞尽脑汁地苦苦思索着,生怕遗漏些什么。
最后还是薛鸣玉委婉措辞道:“夫人,我已知事了。”不是个一无所知的小孩子了。
辛道微一怔,良久才轻轻地拍了拍她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