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阶上,阿福蒙蔽旁人的手段也并不高明。可他们竟然也就顺理成章地信了。
只要她愿意为她犯下的恶行遮蔽一二,他们就永远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编造的谎言,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与她笑闹。
也就只有崔含真信了。
他只当她命格不好,这才总为身边人招祸。命硬的人,总是克尽身边人,却唯独保全了自己。“这种事也不稀奇,你莫要自责。是他们命数不好,扛不住你的运道。”他还安慰她。
如今想想,薛鸣玉蓦地笑了。
命格再好又如何,还不是抵不过人心。
否则,李悬镜也不会埋骨于这座山里。
*
雨还在下,且愈下愈大。
朦朦胧胧中,薛鸣玉的眼前仿佛有道影子若隐若现。她眼睛尚未睁开,手先一把攥住眼前之物。结果,竟是另一只手。
她慢慢睁开眼,却仍旧不肯放开他。
“你的伤好了?”她口吻淡漠地问。
山楹静静地望着她,说:“没有。”
又问她:“你没有睡着?”
“我怎么敢睡?”薛鸣玉笑了一下,“你这一趟知道了我这么多事,我一个人坐在你身旁,怎么敢真的闭眼?”
说出来的刹那,薛鸣玉终于长长吐出那口气。
她的神情更轻松了,“你这么敏锐,又很聪明,你一定猜到了之前那些事,果然就是我做的。对不对?”
山楹始终注视着她,“还有卫莲舟。他的火种既然在你身体里,他又突然没了行踪,一定也死了罢。”
“差不多。”薛鸣玉心道,原本是死了,可如今嘛,算是一缕幽魂……
她告诉他:“李悬镜就死在这里,你身后那面墙壁上还留着他刻下的七百五十三道刀痕。那天也和现在一样在下雨,刻完了月亮就出来了。我们靠在一起看了月亮。”
“然后,他就死了。”
山楹的眼神终于有细微的波澜。
他突然笑起来。
他是极少笑的,这会儿莫名笑起来竟然还很好看,那副苍白的病容丝毫不曾削减他的风采,反倒愈发衬显得他有股风雅清逸的俊秀。
“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他笑着问,“你当初宁可登白玉阶也要瞒住我,可为什么现在又这般轻易地告诉我?”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山楹忽然扭过脸,笑出声来,笑得咳嗽不止,笑得连苍白的脸颊都泛起潮红。他咳嗽着弯下腰,目光怔怔地看着地面。然后倏地砸下一滴泪。
因为他成了她网里的鱼。
……
薛鸣玉没有扶他,也没有安慰他只言片语。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走到那尊破败的神像前仰脸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