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凌太虚当时在飞舟上拍了拍薛鸣玉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意有所指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不要学她。”
薛鸣玉微顿,却若无所觉般问凌太虚此言何意。
凌太虚却大笑道:“你这性子,可没小时候有趣。怎么也开始学会和人打机锋了?”
随后又压低了声音,似乎有意避着崔含真般,对她道:“即便是山门里看着正经的老东西,谁手上又没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呢?有些事,不是不能做,而是要避着些人做。”
“你方才,太明显了。”
薛鸣玉听着她传音入耳,并不让崔含真听见。与此同时,一只手忽然变出来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塞进了薛鸣玉的乾坤袖中。薛鸣玉顺着不动声色摸进去,蓦地定住了。
是一把完好无损的药草。
凌太虚骗了崔含真——
那些药草并非一定要破了归元阵方可起效。
她做了这么多年救人采药的行当,哪里会连这种细节都疏忽呢?
一个医修出来采药,那这药草就要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她忘了什么都不会忘记药草。怎么可能会被薛鸣玉钻空子一把火烧得精光,而她毫无防备呢?
她分明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这药草我留给你,是救,还是杀,都看你。倘若你后悔了,还想要他活,我总能为你把这谎话圆回来。”她含笑望着薛鸣玉,慢悠悠的声音却像线虫钻进薛鸣玉耳朵里。
薛鸣玉凝望着她,“为什么帮我?”
凌太虚却扬眉说起旧年的一桩事,“当年你那样小的年纪就能把庙里的山贼都杀了,还冒雨为我找来苦佛草。我那时就说,我见你很合眼缘。你的性子很让我喜欢。”
“或许差一点,如今成了师徒的,就是你我了。”
“人生在世,不过随性所至。这人,救与不救,于我而言,并无多大分别。若是不救他,你更高兴些,那也未为不可。”
她悠悠叹了口气感慨道:“屠善有一句倒是不曾说错,论脾性,我与她最相宜。只可惜她这人实在过分高调,尽干些打眼的事,这不就要死了吗?我还想多逍遥些时日,就不陪她轰轰烈烈地去死了。”
薛鸣玉听她话里话外对屠善尽是欣赏,忽然想到之前卫莲舟的话——不止屠善,有些人其实也暗暗地希冀修仙界回到数百年前。
于是她冷不丁问道:“你是不是也赞同屠善所言,想要修仙界恢复从前?为此,宁可凡人消亡,也要灵气复苏?”
“……”凌太虚先是深深望着她,悠悠一笑。她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
只是说:“过去虽合我心意,但既定的事,我也从不去改变。”
“我其实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她最后如此说道。
……
薛鸣玉后来把陵山上的见闻都悉数告诉了翠微山的长老,当然,她把凌太虚与自己的那段交谈自发隐去了。
翠微山的长老或许也从其它山门那里得了音信,立即派人去了郦都城主府。
“不去瀛州,反而是留守襄州吗?”薛鸣玉不觉问道。
长老思忖了片刻,或许在酝酿如何告诉她,又或许在斟酌该不该告诉她。但到底还是把其中缘由与她说清道明了。
“你还记得郦都地动,城主府曾经裂开一道通往深渊的缝隙吗?”
“自然,那时我就在郦都附近。也是那时候,我才认识了萧青雨和师尊。但那道缝隙不是被封印住了吗?”
“是被封印住了。可你知道这缝隙的来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