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我要把许栀搞上床”的宣言,楔入了客厅死寂的空气里,让周屿不寒而栗。
他看着王铎,看着他那张在电视屏幕光影下显得格外陌生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愤怒?
恐惧?
还是荒谬?
似乎都有,又似乎都混在了一起,变成了一种黏稠的、让他喘不过气的胶状物。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即将凝固成冰的时候,王铎脸上的那股狠劲儿,突然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试图缓和气氛的笑容,打破了这可怕的僵局。
“哈哈,看把你吓的。”王铎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动作夸张得有些做作,“我就是……就是想试试。追追看嘛,又不犯法。”
周屿狐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这转变太快,太刻意,像一部蹩脚电影里生硬的转场。
“说真的,老周,”王铎重新坐回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周屿也坐下。
周屿没动,依旧像根柱子一样杵在那儿。
“我这是在帮你,你懂吗?我是在给你找点勇气。你看看你,明明是这家的少爷,正儿八经的继承人,结果搞得跟个外人一样。许栀再牛逼,她也是个外人,一个靠你爹吃饭的女人。你不能让她看扁了!”
王铎的语气变得循循善诱,像个苦口婆心的兄长,虽然这个兄长看起来更像个传销组织的头目。
“你想想,我要是能跟她说上话,甚至把她约出去,不就证明了她也不是什么刀枪不入的神仙吗?她也是可以被接近的。我这是在给你做示范,教你怎么泡妞!以后你学会了,什么样的妞搞不定?你得拿出点你爹儿子的气势来!”
这套说辞,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但周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就像一个屠夫告诉你,他杀猪是为了教你解剖学。
动机和行为之间,隔着一条血淋淋的鸿沟。
“我爸……不好惹。”周屿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力的警告。
“我知道他不好惹,但他又不是哥斯拉。”王铎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但他不是半年不回来吗?天高皇帝远,怕个毛线。再说了,这事儿进可攻,退可守。你想想,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着算计的光,“我真把她给办了。她敢去跟你爹告状吗?她不敢!她一告状,你爹第一个想的不是我王铎有多牛逼,而是她许栀连个大学生都把持不住,是不是个废物?或者,她是不是半推半就,心里也痒痒了?你爹那种人,疑心病最重,他宁可换个新的,也绝不会留一个有瑕疵的旧玩具。所以,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那要是没成功呢?”周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没成功那就更简单了。”王铎一拍大腿,像是解决了什么世界难题,“她就更不可能去告状了。追她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每个都去跟你爹汇报,那她成什么了?专门给你爹添麻烦的麻烦精?她现在能住在这儿,靠的就是让你爹省心。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她还想不想干了?所以,她最多就是拒绝我,然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铎的这一番分析,有理有据,逻辑自洽,充满了“键政圈”和“厚黑学”杂交出来的独特智慧。
他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简化成了一场可以计算风险和收益的博弈。
周屿听着,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嘲弄。
他觉得王铎太天真了。
天真得可笑。
他以为许栀是谁?
是那些可以用一套简单的“泡学理论”就能攻略的游戏NPC吗?
他以为人际关系,真的像他分析的那样,是一道非黑即白的数学题吗?
周屿看着王铎那张因为自己的“精妙分析”而沾沾自喜的脸,突然觉得,王铎其实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可悲。
他用一套自以为是的、从网络和臆想中构建起来的逻辑,去对抗这个复杂的世界,试图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
而许栀,那个真实、复杂、远在他们理解范围之外的许栀,根本就不在这套逻辑的运算范围之内。
周屿没有再反驳。他知道,跟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争论,是毫无意义的。他只是觉得有点累。
过了一会儿,王铎看了看手机,站起身。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宿舍十一点半关门。”
“我让司机送你。”周屿说。
“别,不用,我打车方便。”王铎摆了摆手,然后朝着楼上努了努嘴,“走之前,是不是得跟女主人打个招呼?”
周屿心里一紧。他不想再上去了,不想再面对任何可能发生的尴尬场面。但王铎已经率先迈开了步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上楼梯。脚步声在安静的别墅里显得格外清晰。周屿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起来。